永兴帝早有准备,他坐在位子上,看着虞显之惊讶的表情,嘴角含着一缕微笑,眼神却有些冰冷:“怎么?虞卿是有什么意见?”
虞显之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满腹苦水难以开口的时候。
这就是他等待的机会吗?天意弄人,是老天给他的讽刺吗?只是放开了一次手,想要重新拿起就那么困难?
他定了定神,沉声说道:“陛下,您知道这道旨意意味着什么吗?”
这道旨意发出去,就是对于陈规旧例的一个挑战。如果天泰朝开国君主立下的规矩都被永兴帝废弃,那么宏昌帝晚年的临时过渡方案更是没有遵循的必要。
可是五位阁老在官场上的门生故旧几乎形成了一张庞大的大网,这道旨意一出,永兴帝必将面临无数的攻击。
不守祖宗家法,几乎是对每一个子孙的严重批判。永兴帝选择了
这么一个看似儿女情事、实则挑战陈规的角度,巧妙也算是巧妙,可是风险也是很大的。
永兴帝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朕自然明白。”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不是这样狠辣主动的出击,而应当是慢慢地浸润。他是君主,这就是天然的优势,随着他慢慢站稳脚跟,会有越来越多的官员投到他这一边。
而阁老们本来就年纪老大,过不了载就该致仕离开官场。
永兴帝只要开几次科举,提拔一批新任官员,用不了几年,官场上就会实现一次大换血。阁老们失去了官员基础,又面临致仕,哪里还有人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没有宁王世子在背后的串联煽动,不管定南王如何威胁利诱,永兴帝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一件事情来突破当前的局面。
可是,锦衣卫的报告说道,宁王世子已经联络
了庆王府、安平侯府以及一些信国公府的余孽,准备寻找时机发动叛乱。
如果他手中没有朝政大权,即使是将这些叛贼捉拿,这审判、定罪的权力还是要落在那几个老头子手里。
如同现在,萧贵妃、庆王、康王、信国公等人的罪证早已被白玉京整理得清楚确凿,可是那几个老头子却找各种借口和理由,拖延不肯定罪。
如果他强行要求将两个叔叔严加处罚,恐怕史官正好记载一笔,说群臣要求从宽处罚,皇帝却不顾亲情非要重重惩治吧。
永兴帝对于他们这种险恶用心十分厌恶,历来都是群臣要求严惩,拟下重重的责罚方案,到了皇帝手中,减刑一等。哪里有这样的臣下,将自己的君主拿出来顶罪的?
所以,永兴帝担心,到时候就算是抓获了所有谋逆者,落在了几个老头子手中,仍然是
没有个结局。
这些人不处置,他哪里能安得下心来?所以,永兴帝必须早点将政事大权拿过来,就必须寻找一个突破口,不能再等了。
虞显之强忍着心中的苦涩,沉声道:“陛下既然早有准备,臣自然奉命。”
虞显之抱着文书,走到了乾清宫内殿,永兴帝穿着明黄色常服坐在御案后,看着长身玉立的虞显之,脸上露出了笑容:“显之,外面下雨了,你可曾淋湿?”他低头看了看,果然发现虞显之的衣摆已经湿了大半,“快去换件衣服,不要着凉了。”
虞显之收敛了一下心神,将文书放在御案上:“多谢陛下关心,这些奏章里有几份比较重要的,臣已经放在了最上面。”
他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臣衣衫不整,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永兴帝摆手道:“显之不必多礼,快点去把
衣服换了。”
虞显之躬身一礼,退出了内殿。
他经常在乾清宫出没,永兴帝又是刻意加恩于他,所以在旁边的侧殿里给他拨了一个小房间,让他有时候可以在这里休憩片刻。房间中存放了一些替换衣物,虞显之就是去那里换衣服。
虞显之从廊下走过,看着外边如线如珠的大雨,想起来当时亲笔拟写赐婚圣旨的心情。
他从来没想过,定南王和云紫鸾的居然能够走到这一步。
他以为,定南王顶多能给云紫鸾一个侧妃的位置,而自己却能够将正妻的位置留给她。以紫鸾骄傲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做正妻,去做什么侧妃呢?
他一千一万个没想到,永兴帝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外姓女子赐给定南王作正妃。而且这个女子,就是他的紫鸾……这道圣旨,还是他亲笔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