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高大的身躯,在永兴帝面前轻声说道:“阁老们对陛下的阻挠,不就是想要让陛下接受先帝晚年留下的规矩吗?先帝年老力衰,精力不济,不能每日上朝,才会让阁老们负责总览各种奏章文书。可是陛下你年轻力壮,阁老们只担心陛下将这么大的权柄收回,才会在最初给陛下几个下马威,让陛下乖乖听话。”
凌玄白带着几分讥诮地看着永兴帝:“陛下,你既然抱着祖宗家法不放,想必对于先帝留下的这种规矩也会乖乖接受喽。”
永兴帝想起内阁的五位阁老言必称“先帝”的可恶模样,不由捏紧了拳头。
凌玄白站直了身体,冷冷说道:“臣为陛下提供了一个最好的突破口,可是陛下居然没有勇气站出来为了自己的权利而斗争,实在是令人失望。”
他双手抱拳,躬身说道:“既然如此,臣就此告退。这几日就带着五千黑甲骑兵返回南疆平乱,祝陛下一切顺利。”
永兴帝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
知道这都是凌玄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在煽动自己。可是,如果真的以废除与南疆的联姻为突破口,至少在和那些朝臣对抗时,还有一个重量级的定南王站在自己这一边。
否则,就算他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单凭他一个人与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客们对抗,还是难免太过势单力薄。
永兴帝咬了咬牙,大声说道:“王叔留步!”
五月初二,一道赐婚圣旨震惊了整个天泰朝。
永兴帝下旨,为定南王和云华郡主赐婚。这倒不太令人意外,毕竟定南王和云华郡主之间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与众不同。很多人也在暗中猜测,这两个人之间最后会是什么结局。
如果云华郡主做了定南王的侧妃,也未免太让人看不起了。以郡主的的身份去做一个侧妃,岂不是自甘下贱?可是,如果云华郡主最终与定南王各奔东西,谁还敢要一个定南王的红颜知己做正妻?谁做了云华郡主的郡马可是倒了大霉了。
可是,谁也没想
过,永兴帝的赐婚圣旨居然是将云华郡主许给定南王做正妃!
这怎么可能?
三百年的天泰朝历史中,定南王的正妃都是贺家宗室女,云华郡主虽然也是郡主身份,但是她并不姓贺,怎么能够成为定南王正妃?
宏昌帝晚年时,因为体力不支,所以常常半个月乃至一个月才上朝一次。
所有政事都是由五位阁老负责处理,他们将所有奏章文书总览之后,写出每份奏章的主题概要,拟出处理意见,附在奏章之后,通过大太监陆七交到宏昌帝手中。
宏昌帝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将所有奏章一一阅读,往往只是翻看阁老们拟出的概要和处理意见。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会让陆七将宏昌帝专门的奏章专用印章盖上,也就形成了最终的决议。
这种方式给阁老们留下了大量的操作空间,他们在拟写概要时稍微文饰一下,奏章的重点内容就会按照他们的需要发生偏移,而相应的处理意见也就会被改变。他们通过这
种方式,成为了天泰朝国家机器事实上的操控者。
宏昌帝自然知道这种方法的弊端,可是他体力不济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而那些阁老们也都是他选择入阁的,就算是有些私心也能把握分寸。
想要让国家继续正常运转,宏昌帝就不得不和他们妥协。
如今宏昌帝已经驾崩,新帝是一个年方二十、精力充沛的少年,宏昌帝晚年那种临时过渡使用的政事处理方式已经不适合了。
可是,即使是最小心谨慎的阁老,经过了十来年的当家作主之后,也很难接受重新回到当初被人驱使、恭恭敬敬的状态了。
五位阁老虽然没有互相沟通,但是却很有默契地采取了相同的态度。他们将新帝的政令一一驳回,理由自然是十分冠冕堂皇的。
同一个问题,只要文官们愿意,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都能说出无数条理由。
而没有阁老们的认同,事关政事的旨意根本就不可能发布出去。
只是,他们没想到,年
轻的皇帝居然选择了这么一个突破口。将云华郡主赐予定南王做正妃!
这种圣旨看起来和将仁英太子的尸骨从西北运回来葬入皇陵、册封有功劳的云大小姐为云华郡主一样,只是皇室内部的事件,与政事无关。
所以,这样的圣旨并不需要经过内阁同意,只要盖上皇帝的御印就可以发出。
可是,五位阁老都是经验丰富、眼光独到的老政客,他们一眼就看出来这道赐婚旨意背后隐藏的杀机。
永兴帝居然胆敢打破祖宗旧法,破坏贺家和凌家联姻的成例,将一个外姓女子赐给定南王作正妃。这说明什么?说明永兴帝已经思考清楚了,他并不将所有祖宗旧法当成必须严格遵守的神圣法规。
那么,先帝晚年的规矩也不一定就是必须一成不变遵循的,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