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季州城也是这样被毁的。
那夜,他们的亲友手足也是满城人肉香。
那夜,哀嚎尖叫的人是他们。
那夜,季州城外的匈奴都在笑。
相同的场景再度发生。
此刻季家军们也在笑,他们笑的癫狂扑跪到地上,仰天长嚎、泪流满面!
“少主,我们死而无憾了。”
“报仇了。”
季清欢望着火光,胸前染尽血污的银甲都在轻颤着。
就感觉胸腔里有一根极其痛苦的仇弦,连日紧绷,终于在今天被拔了出来。
拔的并不轻松,带出大片大片腐烂的血肉。
疼的他眼泪也瞬间喷涌。
报仇了。
季清欢抬袖擦着眼泪,耳边响起清浅的马蹄声。
余光是一道火红色身影骑到他旁边。
“没想到你能亲眼看见,我还以为”韩枭骑着马,慢行到满身浴血的季小将军身侧,让两匹黑马并排站着。
他陪季清欢一起望着漫天火光。
韩枭嗓音带着一股被砂砾蹭过的低哑感,低哑却不坚硬。
捎带有丝丝温柔与得意的语调,在夜风里响起。
“生辰夜你陪我看焰火,今夜我还赠你一场焰火,不过,我以为你会先带他们回暗月谷”
没想到在这群人又累又饿的时候。
季清欢会领着季家最宝贝的季家军,来舍命救他。
要知道。
季家这些人并不知道计划。
冲回神女城来救他的时候,心里没有半点希望,全都做好了丧命的准备。
不管这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韩枭都很舒心。
他自己舒心,却要装作不在意的跟季清欢说话。
也没指望季清欢会搭理他。
“我帮你给季州城报仇了,要怎么谢我?这回你高兴了吧,我这几日可是——”
“高兴。”季清欢毫不犹豫的转头看韩枭。
不仅肯定了韩枭今夜的所作所为,还破天荒的主动跟韩枭说话。
“你弄出的火油桶你确实挺有本事的,真的。多谢你今夜能来神女城,韩枭,森拓他该死,他当着我的面剐了十几个季家军,逼我开城门,我站在城墙上下不去,那些挨刀的兄弟喊我别看别管,说他们不疼。他们流了很多血才死去,那满地的血我心疼,像剐在我身上一样。我险些从城墙上跳下去,这几天要被森拓整疯了,韩枭。”
“刚才我冲出去差点中计,很后怕,但确实没法儿冷静了。”
“我怕森拓去捉其他人。”
“怕我爹他们会落到森拓手中。”
季清欢说:“韩枭,谢谢你来。”
换了其他兵将,未必敢火烧神女城。
未必能在今夜就让他有机会弄死森拓,狠狠出了口恶气。
是无比悲痛的恶气。
“”
精神紧绷又乍然松懈之下,季清欢说了很多话,句句真挚。
但韩枭似乎一句都没仔细听。
只因从季清欢转头的那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在他面前一贯冷傲凌人的季少主,此刻眼眶殷红,瞪着处于火光中的神女城,不自知的往下砸了几颗泪滴,说着这些天有多憋恨。
是大劫过后,无比真实的反应。
仿佛挡在他俩之间的冰壁,有了一些要融化的迹象,季清欢不跟他遮掩情绪了。
眼前这个人韩枭看过无数遍。
却从没有哪一刻,能叫他如此怦然。
他喜欢季清欢这样跟他说话,就像两个人关系很亲近,是能倾诉心绪的朋友。
韩枭睫毛晃了两下,装作没听清的往左边倾身:“什么?”
地面上。
骑在马背上的两个少年,影子被拖长。
缓慢交融在一起。
“我说,你这回准备的火油桶”
季清欢还带着些鼻音,抬袖蹭了一把眼睛。
是该说谢谢。
但他刚才说过好几遍谢谢,再说就别扭了。
季清欢清冽的眸底凝出笑意,索性抬手握成平拳,朝韩枭的肩头轻碰了碰,嗓音绵哑倦懒。
“我说你很厉害,世子殿下。”
“”
几近窒息。
光影下,韩枭要溺死在季清欢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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