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能听见那些令人坐立不安的声音——
争吵声、辱骂声、尖叫声、恸哭声、呜咽声、殴打声、求饶声……
摔碎碗盘的声音、点燃煤气的声音、菜刀落地的声音、窗户破碎的声音……
那是只有在名为“家庭”的地方才会出现的“热闹而又丰富”的声音。
然后到某一个瞬间。
所有的声音同时消失,转而代之的是——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仿佛榨汁机一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那些肉囊中发出来。
随后就会有不知名的物质从那些肉囊顶部插着的触手中倒流而上,越过上千米的高空,注入那团迷雾当中,被蓝鲸所吸收。
但傅司的视线已经从这吊诡一幕移开,放在了小女孩手中那白色透明的小伞上。
“家庭、家庭——”
他咀嚼着这个词语。
这本该是一个“温暖”的词语——
可他的表情却像是在嚼着生冷而难以下咽的荆棘。
“我早该想到的,所谓的家庭岂不是发挥着与伞类似的功能?——都是用来遮风避雨、寻求温暖的地方。但似乎,它们的表现总是令人失望。”
他垂眸低语。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蓝鲸说,更像是对身侧毫无知觉的小女孩说。
“身处风雨飘摇之中,人人渴望拥有一把伞。可如果那把伞早就腐烂生锈、握柄处生满倒刺,该怎么办?
“成年人可以毅然决然地抛弃那把伞,去拥抱新生活。
“但是幼童呢?他们既无法选择握哪一把伞,因为那是出生就注定的,也没有能力离开伞的笼罩。
因此,一旦遇到了腐烂发臭的伞,即使被雨水打得浑身是伤、即使被倒刺割得鲜血淋漓,也无法逃离,只能将自己的童年葬送在其中,跟着一起腐烂,亦或者——选择死亡。”
他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吐出了什么令人极其作呕的绝望。
蓦然抬起头,看向那团迷雾。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小女孩手中的伞,是用她妈妈——那个女人——的身体制作的,对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