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田、不会被水淹没,却依然装作受灾去领粮食的那些人。
这些人有能力,有家底,能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显然也有些本事,这些人一旦闹起事来,说不得就要动手。
张榜过去了三天,来县衙里以布帛冲抵欠款来销账的人不过十来人而已,这十来人都是梁山伯预估的那种在城中做工的年轻人,手中有些余钱,就先把债还了。
但就十几人,远远不够敲醒全县的人。
而现在,受灾最严重的三乡七村的村长、里正们已经被梁山伯召进了鄞县县衙,商议如何要债之事。
“梁县令,小人知道县衙如今有难处,可您刚刚上任,不明白底下的情况。就以我们悬慈村来说,村里的青壮如今早就因为无田可种去各谋生路了,留在村中的只有老幼妇孺,您让这些人还上欠粮,该如何还?”
悬慈村的村长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说话却很有条理,应该是读过书。
“但凡和妇孺打交道的事情,历来是最难的,且不提怎么把县令您的意思传达明白,恐怕还没开口,这些妇孺就已经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到时候欠债要不回来,却逼出人命来,传出去对谁也不好啊!”
悬慈村的村长这么一说,其余几人纷纷附和,各抒己见,明里暗里都在哭穷,有些甚至更是隐约有指责梁山伯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的不是地方的意思。
梁山伯自己就生长在民间,自然知道在乡下地方要债有多难。别说是白借的官服的粮食,就是民间私下拆解的,借时一家家叩头,将头都磕破了,借来了粮食却以各种名义不还或者还不上以自残来逼退要债者的,是比比皆是。
有些数额借的多的,那借债者家中的老人有些为了“保护”自家孩子,还有以自己性命还来对方理亏,从此不敢上门的。
梁山伯从小到大的这么多年,除了在会稽学馆中学习仁义廉耻,也在民间见多了更多不仁不义鲜廉寡耻的事,于是才更明白读书的重要性。
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不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可悲的境地里去。
“说实话,欠这么多粮,小的我也心里不踏实,县令大人有意将官府作保的欠条销欠,小人家中还有些余粮,可以仅代表自家,支持您的政令……”
沙村的里正慢条斯理地说:“可我们那里能有多少人还粮,我却不敢保证。只能耐心去劝,但能劝到什么地步,就如刚才那位村长所说,逼急了可能出人命,慢功夫又难有效果。”
“我们那的人不可能还的!”
姜山村的村长是个暴脾气,直接将梁山伯顶了过去。
“别看我们那的汉子天天都在种地,种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我家五岁娃娃插得秧都比他们密!心根本就不在种田上,指望不到下顿的人,都想着靠借粮过日子呢!”
姜山就是之前梁山伯和祝英台去观察农事的那座土坡,他自己见识过那些闲汉,自然知道姜山村村长说的不假。
他们每说一句,梁山伯的脸色便越凝重几分。
鄞县的这些村长里正都是下面地方上德高望重能够服众之人,可他们都不抱希望,情况只会更差。
“要让他们还粮,首先要让他们相信以后不会再有水灾,如果好好耕种,秋收后便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以后无需再借。”
梁山伯注视着堂下这些表情或不以为然、或义愤填膺的村长里正,“你们就按我的意思去说,就说官府保证今年甬江不会再泛滥,现在好生耕种,还有希望。”
“这……这怎么可能?”
几个村长面面相觑,显然觉得梁山伯说的都是荒诞之言。
困龙堤不除,除非今年大旱,否则肯定会泛滥。
就算这梁山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也管不到人间的风雨之事啊!
“几位老丈且回去和那些愿意耕种的后生们好好宣讲,如果他们愿意好好种地的,就记好名册,将名单送到官府来,我县衙中可以先用官仓替他们偿还这笔欠账,再和我鄞县县衙重新订立借据。”
梁山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用意,“都是借,借富户的,和借官府的,由他们自己选择。”
“这,这不是一样吗?”
悬慈村的村长茫然地说:“既然如今已经是官府作保,和借官府的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很大的区别。”梁山伯耐心地说:“欠官府的粮食,县中兵丁衙役便有权按时间去催讨,如果没法还债,就要用人力冲抵徭役偿还;借富户大族的粮食,要是还不了的,该如何冲抵,就是由富户大族说了算,因为是官府作保,还要出人协助履约。”
他这一番话,有几个听明白了,态度顿时一变,肃容在一旁盘算什么。
有的还没有听明白,怎么听都觉得是一样的,表情迷迷糊糊,但还是硬生生记下了。
那姜山村的村长就属于脑子不明白的,听完了梁山伯的话居然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