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能达到花木兰那样的地位,也只不过是走狗鹰犬之流。
因为头顶上有祖先的俯视,所以即便胡太后对他开出“花家第二个上柱国将军”的许诺,他也依旧选择了逃亡。
那个女人是女人的耻辱,她的才干智慧全是为己,她踏着鲜血往上攀登却不知“低头”的谦卑是为了看见百姓,她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名誉”,更不能理解什么是“征战沙场千里风,成就将军万世名”。
他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名誉和别人的喜爱,却没想到在他国的一个小小学馆里,获得了心中期待的平静。
面前一张张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脸竟让她有些恍惚,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解甲归田的花木兰和花家历代能力最强的人,再也没有选择投效军中,而是日复一日的在六镇里训练新兵。
那些过去的不理解、不赞同,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姚华望着面前一张张面孔,忍不住捂住了正在怦怦跳动的心脏,此刻,他多希望自己就是那位王足将军手下微不足道的小小参军,而不是一个被迫逃离故土隐姓埋名之人。
他甚至不能对他们做出任何许诺和回应。
“多谢……”
他哽咽地对着所有人拱手道谢,“多谢各位的抬爱,你们的心意我都收下了,山下的差吏还等着我启程,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这里……”
学子们纷纷露出失望或惆怅的表情,看着姚先生面色郑重地一一收下礼物,一一还礼,将东西放在马后的撘袋里。
即便姚华再三说明自己快要启程了,也足足盘桓了一刻钟有余,围着她的学子才真的散开。
这时候,那些等候的士生才不紧不慢地走近了姚华。
和乙科学骑射的学子们不同,他们先考虑的是姚华的迫切性和自己的身份,所以一个个送别都直奔目的,言简意赅,绝没有挽手泪两行这样的情况。
“姚先生日后若觉得王将军帐下不如意,我会稽孔氏的大门为先生敞开。”
“姚先生,此乃程仪,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姚先生,此间事完,我魏家愿意聘请先生为我魏家教习,待遇好谈,还请先生考虑……”
士生们送别的目的虽然冷酷又充满利益考量,更多是为了姚华过人的武力而来,但态度却并不居高临下,该尽的礼仪也都保持着亲近又不过分亲近的距离,姚华一一好言谢过他们的意思,又让身后的家将陈思收了他们的程仪和送别礼,捧在手中,没有像之前一样囫囵塞在撘袋里。
送别过、告知过招揽意图的士生们三三两两离开,最后剩下的,便是马文才等人。
傅歧此时早已经按耐不住,步冲到姚华面前,一揖到底。
“姚先生,学生之前和你有些不愉快,盼您别放在心上。”
姚华一愣,笑着摇头:“我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啊。”
这么有趣的人,哪里会让人有什么不愉快。
傅歧听到姚华这么说,心中立刻一松,也不知道他是客套还是就是这么想的,顺坡下驴地抬起头说道:
“听闻先生去浮山堰是去找人,家兄也被冲入了水中,至今还没有消息,若将军听到有姓傅的官员被救起,能不能劳烦先生留意一下,看看是不是家兄傅异。他是扬州祭酒从事,二十有二,身高八尺面容俊美,应当容易辨认。”
姚华没想到他是说这个,点头应诺:“此事我已听马文才说过,即便你不求我,我也会留意的。一旦有你兄长的消息,我一定会修书回会稽学馆,也会设法送信给最近的官府。”
“那就先谢过先生了。”
傅歧大喜过望,又是一揖。
揖完之后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递上三只铜箭头。
“学生也想送些程仪,但囊中羞涩,想了想,只有这个能送出手,这是三支鸣镝箭的箭簇,算是送别之礼吧。”
姚华却最喜欢这样的礼物,笑着谢过了傅歧的礼物,直接放入了怀中,看他表情犹如得了什么宝贝,傅歧心中也高兴,跟着傻笑。
傅歧完成了心中的心事,之后便是梁山伯上了前来。他囊中羞涩,礼物比傅歧还拿不出手,只不过是三枚打磨的光润的竹哨。
“这三枚竹哨是我这几天做的,发出的声音一样,先生在外行走,也许会遇见求助之时,用来联络、指示方向,也许有用。”
姚华笑着点头,也收了三枚竹哨放入怀中,又提醒道:“你防身的本事差了点,最好练练。如果真没什么天赋,多跑跑圈,真遇上危险跑的比别人快,也是一门本事。”
他这劝告一说,傅歧就哈哈大笑起来,梁山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了声“知道了”将身边的空位让给了祝英台。
几人之中,祝英台是最舍不得姚华的,眼眶通红不说,连看着姚华的表情都像随时能抓住他袖子不让他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