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顾北川择午时一刻离开颖川,星辰荏苒,日夜交替,此刻他终于站在了大齐皇城的正东门。
秋风寒凉,落叶如霜。
顾北川一袭黑色大氅傲然独立,背后只有九尘一人,跟一辆拴着枣红色汗血宝马的灰色调马车。
简单,却又是难以形容的霸气。
年过七旬的顾北川鬓发斑白,脸上尽是褶皱,换作普通老者到这般年纪身形早已佝偻,双眼也早就泛黄。
顾北川又岂是普通老者可比,自幼从戎,身经百战,威严挺立的身形如松柏笔直,双目漆黑如曜石般深沉冷邃。
风起,袂带飘扬,猎猎作响。
眼前的顾北川,是一个年代的象征。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引得人侧目,顶礼膜拜。
抛开时局,他曾是位英雄。
城门大敞,高墙之外并无他人,两人一车显得异常冷清。
守城侍卫有些慌。
就在这时,鼓声起。
是战鼓。
轰隆的声音伴着欢快的鼓点响彻东门,最先出现在城门内的身影是与顾北川年纪相仿的平辽侯君牧。
君牧着一身灰色长袍走在最前,身后紧随乃营中八位将军,后面跟着数位先锋和副将,手执各色军旗,再然后是一些原本就属于颖川派的朝臣。
眼前场面,足以用恢宏
形容。
众人列队规整,于城门处左文右武分至两侧,唯君牧上前。
四目相视,顾北川唇角微微上翘。
“君侯,许久不见。”
顾北川缓步上前,神色中带着老友相逢的善意。
君牧也是微笑,“战鼓是你的主意吧?”
“自然。”顾北川并未否认。
“你让老夫做的事,老夫已经做到,从现在开始,老夫欠陈侯的人情算是还了。”君牧哪怕知道自己可能遭了算计,也一定要出城来迎顾北川,这是他为人的根本。
顾北川缓步走到君牧身侧,面目温和,“再陪本王走一程。”
君牧转身,与顾北川并肩而行,“为什么要回来呢,呆在颖川不好么。”
“本王为什么要回来,你不知道?”
顾北川与君牧脸上都带着浅淡笑意,落于众人眼里便觉得十分和谐。
战鼓起,军旗扬。
场面瞬燃,许多市井百姓听着声儿的跑过来瞧热闹,人群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君牧看在眼里,不禁唏嘘,“入城便造势,你还是那么狡猾。”
“君侯啊,本王好歹也是一方诸侯,二十年未回皇城若真就悄摸摸的进来,合适么!”顾北川拍了拍君牧肩膀,二十年前,他们也曾有过这样的举动,“如何,跟着本
王?”
“呵!”君牧笑着叹口气,“王爷是干大事的人,我老了。”
顾北川笑着前行,目光忽的瞥向人群。
左侧拥挤的人群里,他注意到一抹身着白衣的女子,面覆明璃,哪怕看不到脸,那气质也非同一般。
莫名的,他有些熟悉感。
隔着明璃,凤天歌清眸如水,冷漠看向走在主路正中的顾北川。
记忆中威风凛然的模样,国之重器。
哪怕曾经有过尊重跟敬仰,也早就被深仇磨灭。
见到‘奸妃’一案的始作俑者,凤天歌终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自内往外散出的冰冷寒意惹的周遭人下意识避退。
偏在这时,不远处酒楼上某国世子猛嚎一嗓子便将顾北川的目光吸引过去。
楚国世子容祁正约几国质子在酒楼里喝酒,听到热闹便打开窗户,你推我搡间传出不雅的声音。
顾北川于众世子间一眼认出容祁,哪怕没见过,可花颜策榜首的脸,易认。
实际上他一直不明白,聪睿如凤天歌又岂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而这样一个散漫又不问今夕何夕的男人,又岂会在武院对弈时赢得御叶?
这皇城里,有太多的秘密他想知道了。
啊—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惊叫!
紧接着,惊叫的人
越来越多。
君牧顺着人群混乱的方向看过去,分明看到正东城门内侧,吊着一个尼姑打扮的尸体!
那尼姑并非素面,容貌虽老可妆容精致,尤其是眉,眉形跟颜色都极称她的脸形。
唇红,脸白。
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尼姑并非吊死,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
待君牧仔细辨认,眼中骤寒,“凝太妃失踪,是你的杰作?”
旁侧,顾北川眉目淡然,“君侯说话可得讲证据。”
“顾北川,不管宣太妃为先帝付出过什么,那都是她愿意为之,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