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御书房出来,凤天歌每走一个石阶,都似耗费自己全部力气。
脑子里,那张被铺在龙案上的行军图不断闪现。
那张行军图比之前兵部交给她与秦淳的行军图更恢宏,更细致,也更精准,却唯独没有任何延伸!
而她可以肯定,北冥渊在拿出行军图的时候眼神无异,依图纸讲解跟评断的时候也十分娴熟。
所以北冥渊在军演时看的行军图就是刚刚那一张,他根本就不知道黑衣人会出现!
也就是说站在北冥渊背后的高人,应该是对北冥渊隐瞒了这件事。
那人对自己算是敌暗,只怕对北冥渊也隐瞒了身份。
至少,那人是背着北冥渊对付她的。
敌暗,倒也暗的彻底!
这样也好,这样很好……
皇城郊外,虎骑营。
军演时柴晔得屈平细心救治,虽体内毒素清除大半无生命危险,但余毒还是需要喝几副汤药拔除,加上多处外伤极深,已在帐中连着卧床两日。
这会儿,谢如萱端着汤药进来。
“你别动!”
谢如萱进来时,柴晔刚好起身想要下床,“我没事,只是躺久了我想下去走走……”
“屈大夫说你至少要躺满七日,否则裂开的肋骨就再也不可能养的好!”谢如萱
急匆搁下汤药,硬是将柴晔推靠在床头,盖好被子,“对不起……”
柴晔闻声时,分明看到谢如萱红了眼眶。
他惊诧,“你怎么哭了?你在我心里可不是个爱哭的姑娘。”
谢如萱颓败坐到床边木椅上,端起汤药递给柴晔。
柴晔接过瓷碗,正要喝时听到谢如萱开口,“如萱第一次打仗,第一次明白生命原来可以脆弱到这种地步,第一次觉得我这么没用,守不住自己的兵,护不了我最在乎的朋友……”
眼泪夺眶,谢如萱双手紧紧揪着衣角,脑海里尽是叶清华死前一刻的惨烈,长剑在她身上拉扯,断折,斜砍出身体。
那一剑,叶清华是为自己挡的!
柴晔端着瓷碗的手紧了紧,“我便不是第一次,也会心痛。”
谢如萱抬头,泪眼婆娑,“真正的战场会比这个更残酷吗?”
“不会。”
柴晔告诉谢如萱,真正的战场会有一样的杀戮,打的却是信仰,“战场上讲的不是我佛慈悲,为兵为将者上阵杀敌,为的是家国天下,他们拼的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每一位将士,从他投身军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他们不怕死,只怕枉死。”这才是柴晔最
心痛的地方。
谢如萱低下头,控制不住发出浓重的哭腔。
柴晔抬手,握紧谢如萱些许颤抖的肩膀,“元帅不会让他们枉死。”
“可那有什么用,他们已经死了,叶清华再也活不过来了……”谢如萱悲恸抽泣,猛扑在床榻边缘号啕大哭。
柴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谢如萱,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单凭几句话又能改变什么。
他只默默陪着谢如萱,任由她哭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营帐外,项晏无声站在那里,听着谢如萱的哭声,难以言说的心疼……
皇郊四营与皇城的距离皆有十里,唯独古若尘的御林营要近五里,军营方向与玄机营同。
秋天的阳光虽烈,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君无殇走进御林营的时候,古若尘刚好在校场上练兵。
严格说是他站在校场后面的简易角楼上,看着校场上兵卒在听到角声后奋力一刺的场景。
君无殇走上角楼,与古若尘站到一处,“这个时间不该是让士卒休息吗?”
“我看到了那两千五百兵的尸体……他们拿的是木剑,面对那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和他们手里的冷兵利器,还有那些样式繁复歹毒的暗器,如何能有胜算……清华死的不值。
”古若尘声音低戈,寒冽。
“这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偷袭,对方自然会作足准备。”不论何时,七人中唯有君无殇最为冷静跟理智,也更清醒。
君无殇,是个无欲无求之人。
“你有没有感觉到,偷袭者似乎在针对我们。”古若尘转眸,看向君无殇。
“或者说是在针对朝堂上的中间势力,如果没有苏狐,此番凤钧也难逃厄运。”君无殇沉默片刻,“背后指使者很有可能,是北冥渊的人。”
古若尘蹙眉,“可北冥渊之前对中间势力的态度绝非如此!”
“人是会变的,许是他觉得既然招揽不来,干脆就杀几个以儆效尤,利诱不成就危逼。”君无殇刻意压低声音,即便是在绝对安全的环境里。
古若尘沉眸,“如果真是这样,天歌与我们的处境,只怕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