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府。
待客花厅。
一名仆妇微微弯腰,给郑兰淳奉上了一杯雨前龙井,恭敬地垂头道:“郑小姐,老爷外出访友去了。科举鬻题案真相将将出炉,少爷与诸位考生们尚未释放,许是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府。”
“您先喝一杯茶,稍事等待片刻。夫人已经得到消息,马上会过来接待郑小姐。”
一向潇洒不羁的郑兰淳,今日难得坐得收敛又规矩,双手接过了茶盏,朝仆妇略略点头道了一声‘多谢’。
仆妇恭敬地退下。
郑兰淳浑身姿态才为之一松,轻轻举起了一个茶壶,就漫不经心般地扫视着四周。
待客花厅以素色调为主,窗外是一湖接天莲叶的绿影,入门是一个五松凌雪图的屏风,绕过屏风却是一个铺满雪白鹅卵石的小池塘,里头懒洋洋趴着两只大乌龟。
再往里的屋子摆设并不甚起眼,只在不经意的前朝书画、纵意对联、太平缸上的抒怀题字上,透出几分主人意趣。
“早就听说平阳侯是将门难得的才子,蒋公子与蒋二小姐皆有一副大才。今日一窥这蒋府摆设装潢,果有养出这一屋子才子的蒋府‘本该如此’之感。”
湖墨急得跺脚道:“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
心情来看这些摆设物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竟以一个女子之身,主动跑到蒋公子家里来提亲了。”
“虽说小姐您与蒋公子鸿雁传书半年,早已意趣相投心意相通,却始终是没彼此告知过身份的。要是待会儿与蒋公子见面后,他得知你是女子身份,不愿意答应这门婚事,您该怎么办?”
“再说了,便是心意相通也没有女子主动上门的理。虽说外头人人都传蒋少爷如今洗清了罪名,高中了状元,可谁知道消息是真是假。
“最后的最后,平阳侯府再怎么也只是一个侯府,比不得咱们大长公主府的门第,您这般主动岂不是自堕身价。”
“要是蒋家人从此以这为把柄,故意拿捏打压磋磨小姐您,您不但在京城的名声会毁于一旦,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
郑兰淳摇晃着茶杯等她说完,才大喇喇地无趣摇头道:“湖墨,你跟了你家小姐这么久,才养得了几分机灵劲,不似那些被规矩礼教锈坏了的行尸,怎的一到了婚嫁之事就又打回原形了。”
“你说今日我不该主动提这婚约,可见从未把我的话放心上。早在蒋公子科举时,我就已经说过我认定他这个人,要主动向他提亲。”
“这
话以后无论他是沦为阶下囚又或是高中状元郎,他这个人始终未变,与我的婚约何干?”
“再者,女子为何不能主动?”
“天下规矩都是人定的,天下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天下的枷锁都是自个儿给自个儿上的。”
“旁人不敢破规矩,不敢开新路,不敢斩枷锁,我敢!”
“我又不是没长着一双腿,又不是没有自保自立的本事,若是蒋家上下又或蒋公子敢如此对待我,便是我郑兰淳看错了人,是他们人品低劣高攀不得我。我自管潇洒离开,在纵意人海寻觅下一个,过我的逍遥日子,让他人看着后悔不迭去。”
说罢她用玉色长萧点着湖墨鼻子。
“你这小丫头呀,这也担心那也担心,恨不得把用规矩把浑身都绑住。以后年纪大了,定是被自己活活给捆死的。”
湖墨说不过郑兰淳,却又实在担心,只好悻悻然地坐下。
忽然门外传来了纷至脚步声与仆妇们的见礼声。
“大少爷。”
“大少爷,您平安回来了,这可实在太好了。”
“见过大少爷,大少爷您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大少爷,客人就在里头呢。”
……
郑兰淳俊眉一挑,徐徐地坐直了。
湖墨亦绷紧了身子。
哐当——
门被轻轻推开,轮椅滚动声与蒋奕文的问候声,隔着一道五松凌雪图的屏风,一齐徐徐地传了进来。
“听说郑小姐上门拜访,家父不在府内,家母正被琐事绊身,蒋某人特地来接待郑小姐。还望郑小姐不嫌轻慢。”
望着隔着一道屏风,显得影影绰绰的轮椅身形,湖墨松了好大一口气。
科举时,她的确是支持小姐与蒋公子的。可小姐行事实在太过大胆,她因为担心过度,对着蒋公子也多了几分警惕。
幸好这蒋家大少爷倒算是知规矩,没有因小姐的孟浪话语,就大喇喇地让人撤去了屏风。
如此若是婚事不成,小姐亦能保住几分声誉。
郑兰淳却轻眯起了眼,倏地站起身,径直转过了屏风,站在三层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蒋奕文。
“不轻慢。”
“今日我本就是为了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