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这话满分。
未出口的话都被噎了回去,太夫人的脸顷刻绿了,森森冷然盯着八宝。
八宝惬意地磕了一颗瓜子,斜着眼睛昂头看太夫人,浑身上下就写着四个字‘看鸟咋地?’。
——小模样说不出地嘚瑟与欠揍。
太夫人本就在气头上,差点又被气了个倒仰。
“祖母,您喝茶缓一缓。”蒋明娆恭敬端来一杯茶,待太夫人接过后,柔声拍着太夫人背,“您身子骨不大好,大夫嘱咐过您,最近莫要动气的。”
太夫人才有个台阶下,捧着茶刻薄地重重哼了一声。
蒋明娆又捧了一杯茶,低眉顺眼递给蒋明娇,‘真心实意’地劝道:“二姐姐,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不大能动气。虽然她老人家说的话可能不大好听,二姐姐还是稍稍忍一忍吧。”
蒋明娇只似笑非笑看她,将她端的茶晾在半空。
“忍一忍?”
“一来魏国公府与平阳侯府本是亲家,多年来平阳侯府蒙魏国公府照料许多。二来国公府就算真谋逆,诛九族也只有我们二房,轮不到祖母。结果一有奸人出来污蔑外祖父谋逆,未等旁人说什么,祖母便最先一张口,就要我外
祖家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含冤自杀。”
“这等行径叫做什么?”
八宝啪嗒磕开一粒瓜子,声音清脆响亮地道:“不要脸。”
太夫人脸再次黑若锅底。
白术默默在背后,再伸出一个大拇指。
双重夸奖。
蒋明娇再望向蒋明娆,嘴角含着嘲讽道:“面对这等自私凉薄的建议,我作为国公爷的外孙女,只是合理地反问了一句。便又有一个事不关己的人,用高高挂起的语气,质问我保护亲人的姿态不够优美温和,不够尊重要置我亲人于死地的长辈。”
“这又是什么?”
八宝五彩的羽毛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声音响亮字正腔圆:“死不要脸!”
一瞬蒋明娆的脸也绿了。
周围有极轻微的丫鬟闷笑声。蒋明娆不好扭头去看是谁,面庞仍火辣辣烧了起来。
她以为遭逢这等大难,蒋明娇会将锋芒收敛一二,才会开这个口踩一脚,想着能趁机出个气。
谁知蒋明娇非但不忍气吞声,竟比寻常还冷漠硬气三分,毫不留情地剥下她们伪善温和的画皮,展露出丑恶自私凉薄的嘴脸。
这等张扬恣意无法无天无所顾忌……
她难道从来不会怕吗?
忍耐小意将自己低到尘埃里,谨小慎微讨好太夫人许久,蒋明娆甚至没察觉自己的疑惑茫然中,带着多少羡慕与嫉妒。
蒋明娇慢条斯理道:“所以错明明都在对方,我为什么要忍?”
太夫人与蒋明娆被呛得哑口无言。
“都是一家人,何必将气氛弄得如此僵硬。”陆二夫人干笑着打着圆场,“亲家太夫人方才和亲家四小姐方才的说话,的确有不周到之处。只是一家人哪儿有隔夜的仇,二小姐你多点肚量多担待着些也就罢了。”
“陆二夫人,您知道我平时最讨厌什么人吗?”蒋明娇唇角冷然勾起,望着陆二夫人道,“就是您这种一遇上别人家出坏事就跑得飞快,心里写满了几个大字‘凑热闹’,还张口闭口我是为了你们好,我是来帮你们的人。”
“魏国公府或平阳侯府的家事与您有关吗?”
八宝摇头道:“无关呀。”
“除了平阳侯府与魏国公府间,八竿子才打得着的姻亲,陆二夫人您还和魏国公府扯得上关系吗?”
八宝随口道:“那肯定扯不到啊。”
“陆二夫人您一口一个我外祖父通敌谋逆证据确凿,您是在甘州经历了全程,知道战场真相吗?”
八宝字正腔圆道:“这谁知道啊。”
蒋明娇冷冷注视着她道:“所以,作为与魏国公府毫无关系,根本不了解真相的旁观者,您随随便便一开口,就是忽略本该道歉赔礼的口无遮拦加害者,而来劝我这个受害者大度忍让?”
“陆二夫人,您不觉得亏心吗?”
陆二夫人被问得面色苍白,想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今天匆忙间来侯府,找的理由是看望女儿。
这理由乍一听还像那么回事,但在蒋明娇的咄咄逼人质问下,却只能单薄难堪得像场笑话。
望着四周若有似无飘来的刺探目光,陆二夫人只觉得如坐针毡如背锋芒。
当着所有人的面,蒋明娇这死丫头几乎剥掉了她的皮!
陆二夫人胸膛起伏几次,拼命安慰着自己。
她的雯娘亦生得花容月貌,不比蒋明娇差多少。蒋明娇如今深陷泥沼,她的雯娘却干净温顺,有眼睛都都知道该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