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相府。
并不甚大的青绿庭院内,环境依旧幽静淡雅,各色植物们生得郁郁葱葱。一排茂密芭蕉叶在打下浓荫,铜制圆肚的太平缸里碗莲静谧绽放,不时窜出一只金色锦鲤,摆动尾巴激起涟漪阵阵。
室内气氛却极其沉闷。
面容略显苍老的庞相夫人跪在廊下整理着箱笼,不时轻轻发出叹息。院子内新买来的丫鬟仆妇们,皆踮着脚尖,脚步匆忙来来往往,打包挪动着箱笼,为搬入新府邸做准备。
所有人皆屏声敛气。
偌大一个院子,除了来往的丫鬟仆妇们脚步声,竟再压抑得听不见其他声音。
庞仲坐在廊下,面前摆着一个小矮几。
矮几上摆着一个黑子与白子交缠,厮杀激烈的棋局。
矮几对面是一位墨色道袍,头扎小髻的老年道士。
这人并非此前程贺找好的大觉寺方丈。在重明高僧站出来,说自己占卜出凶兆应在庞相府后,大觉寺全体僧人便都闭门谢客了。
——尤其对庞相。
这是程贺另找到的一个得道高人。
白云观的观主。
“庞相……”观主落下白子,轻轻抬头望着庞仲,“以老道之见,此事既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有让事情影响消弭到最小。”
庞相沉默。
跪在庞相半个身子后的程贺忙抬起
头道:“观主,敢问您可有何妙计?”
昨天他们一众门生商量后,也都觉得重中之重在于百姓。
官员们都实在乖觉。
大半个朝堂都是庞相的人。纵然本月十八日,天狗终于食日了。他们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被打脸后也知道该怎么说话,不会不长眼地提起凶兆。
但绝不能让消息传入民间。
悠悠众口难堵。
百姓们与庞相可没直接利害关系。百姓一旦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因顾忌庞相形象,会对凶兆之事只字不提此事。
“要解庞相之危机,必须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其中最重要的是堵住民耳。”白云观观主说了一样的意见,“对此老道有一个不成器的想法。”
庞相微微抬起了苍老眼皮。
正在跻坐的程贺着急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白云观观主缓慢抚须,意味深长地道:“能压住一件丑闻的,从来都只有一件更轰动更耸人听闻的丑闻。”
程贺眼前一亮:“妙啊!”
庞相面容终于不再似平常般半睡未睡,抬头正视望着白云观观主,眸中多了严肃与凝重。
白云观观主微微一笑道:“老道觉得这条新闻的主人亦十分重要,最好的人选莫过于女神医或东山,以及……”
他用手指指了指天。
程贺低头手指着
急在地面轻敲着,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庞仲却已一口答应:“可。”
白云观观主露出微笑:“庞相果然是个磊落人。”
轻轻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庞相淡淡地道:“双石双鸟不如一石二鸟,既如此就让陛下与女神医闹出点什么来吧?”
程贺闻言为庞相的大胆,剧烈咽了咽口水,心口涌起了难以按捺的激动与畅快……
女神医三番五次针对庞相,实在是太不长眼。
陛下居然还偏帮着他,也是在是昏庸无能。
二人都是庞相前进路途上的巨大阻碍,如今能用这等骇人听闻又斯文扫地的丑闻,一口气将二人都解决了的话……
可真是太好了。
有了此二人的轰然丑闻在前,就算庞相应了凶兆的事少许传出,只怕也引不起众人的关注吧。
这可真是一着好棋。
白云观观主微笑道:“庞相果然好手段。”
“学生马上去准备。”程贺已激动得心潮澎湃,朝庞仲略一拱手后,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然后他就与人撞了个正着。
是相府管家。
庞相管家是庞相的心腹,程贺暂时还惹不起他,刚准备友好地笑一笑先道一个歉,一抬头却看见了对方惨白的面庞。
他一时有了不安预感。
“庞管家,您这是?”
庞管家一把拉住了程贺的手,声音惊恐地颤抖着,“程大人,大事大事大事不好了,外头外头外头……”
程贺深吸一口气:“庞管家,您慢些说不着急。”
“外头人人都在传天狗食日与庞相府凶兆的事。”庞管家满目皆是绝望,抓着程贺胳膊的手都颤抖着,“不知道是谁先开头的,京城所有赌场与钱庄都开起了赌局,赌天狗食日与庞相府凶兆是不是为真,赌女神医对上庞相孰胜孰负,其中庞相那群麾下文官们投钱最多,事情就是他们带起来的……”
“庞相、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