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那家丁的声音因惊恐发颤,“老爷,门口围了很多很多很多的女人,她们把门前一条街都堵上了,正一边对您破口大骂,一边齐心协力推着府门要冲进来,一边拿着潲水臭鸡蛋还有烂菜叶往府上砸。那些秽物都快把府上……”给埋了。
望着周有明铁青的脸色,他声音愈来愈小都没敢说潲水里还有夜香。
周有明乍听时是惊愕,待反应过来后是勃然大怒。
“府上守门的是干什么吃的?连一群女人都对付不了?”
那家丁语气极其委屈:“老爷,您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外面的女人如山如海一样,真的太多了。府上的家丁真的顶不住。”
“小的从来不知道当天底下女人都聚在一起时,居然会那么可怕。”
周有明狠狠剜了一眼家丁,冷笑着甩袖出了门:“一群女人而已!待我亲自去解决后,你且只等着收拾东西滚出府吧。”
真是搞笑。
女人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最擅长妻妾争端。天底下对女人最恨的便是女人。
她们会团结?
滑稽。
正这么想着,周有明大步甩袖往门口走去。尚未走到门口,他便听见了一堵墙之外,浪涛般的怒骂嘶吼声,与重物不断砸在门板上
如鞭炮般的闷响。
“缩头乌龟周有明!”
“生孩子没卵眼,周有明你不要脸!!”
“周有明你给老娘滚出来。答应了女神医的事,你凭什么不认账!”
……
尽管隔着一道门的距离,那磅礴声音依旧如山呼如海啸,仿若山崩与地裂,如狂风卷起海浪般,在空气中震颤出高高的浪潮,山一般砸在每一个人耳膜上。
……
耳膜被震得一瞬失聪,周有明脚步一顿,心里登时一个咯噔。
“老爷您可算来了。”
管家看见周有明如看见了救星,满头是汗地迎了上来,指着大门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咱们府门外一整条街都是女人,叫骂声了整整一刻钟了,坚持要咱们给个说法。还有许多女人正联合起来推门,咱们的门撑不了多久了。”
“开什么玩笑!”周有明下意识地道。
这门可是他特地打的。
用坚固更胜过于铁的梨木所制,涂上了最厚重的朱漆,便是攻城时用破门锤颇开这门,都颇需要些时间。
“老爷您还是来看一眼吧。”管家知道周有明会不相信,苦笑着将周有明引过去。
周有明走到了大门前。
十来个壮汉正用肩膀堵着门,并用力按着一个一尺宽的厚木板。即使如此
门板仍剧烈颤动着,一下一下砰砰砰地响。
无人怀疑,这门最后会被外头的人撞开。
咚咚咚——
门上不时传来闷响,和女人们叫骂声。
管家战战兢兢解释道:“这是外头有人砸潲水和臭鸡蛋还有烂鸡蛋。”
砰——
一个臭鸡蛋从朱漆大门被推开的门缝里飞了进来,恰好砸中了管家的脑门。
周有明连连退了好几步,避开散发恶臭的管家,内心升起庞大又压抑的恐惧。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周有明瞥见了围墙旁边立着一把梯子,一咬牙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立在高高的梯子上,周有明跨过了院墙,俯瞰着整条大街。
而后他被吓得呆住了。
一整条大街上全是人。
周府门口的一整条街或许更远的地方,都是满满当当的黑色人头。她们或贫或富,或戴着幕篱、或裹着头巾,或背着背篓装着孩子,或拿着臭鸡蛋和蔬菜,或用力推着门。
她们的衣衫有普通的灰褐蓝,已有明艳的红绿黄,但汇集在一起时都成为最有力量的彩色。
其中最大已白发苍苍,需要人搀扶着才站得稳,仍颤颤巍巍地砸着石头,最小的是被母亲带来的小丫头,年纪才不过岁,跟着人群热闹唱
着儿歌。
她们如浪涛。
她们如潮水。
她们如狂风时的大海,一浪高过一浪给置身其下的人们,昏天黑地的恐惧感。
她们如山崩时的土石,泥沙俱下时声势动人如雷鸣如天裂。
她们如雪崩时呼啸的雪块,无可阻挡而气势惊人。
她们如暴雨时的雨滴,千百颗不起眼的雨滴汇集在一起,滚滚动能能摧毁堤坝村庄大山。
她们是天空的另一半,她们是沉默的大多数,她们是从来不被人重视的力量,但她们团结起来时,汇聚起来的彩色洪流,能让所有人如遇上了灭顶之灾般恐惧。
这便是她们。
我们的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