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娇今儿个梳着高髻,乌鸦鸦的头发堆得拢若烟云,上身穿着碧绿绣缠枝花的对襟一字领小衫,外头是一件青绿缠枝花的半臂,袖口领口都镶着一层雪白的宽边,胸口带着一整串的绿翡翠珠子,手腕上是同色的翡翠钏子。
在那初春草木初华的时节,她仿佛一个打小吸天地精华,得天独厚的草木成的精怪。
说不出得好看娇贵。
贞娘目光不由自主闪了一闪。饶是见惯贞娘的容貌的淑娘都有一瞬的失神。
陆二夫人捏紧了手帕。
在她见过蒋明娇几次里,她就没有戴过重样的首饰。
那透绿翡翠透出的漫不经心富贵味儿,令嫉妒如细密毒针般扎入她心底,尖锐疼得她直哆嗦。
以前她买不起。
如今赔了满副身家还背着外债,她更加是可望不可即。
她内心酸苦。
“三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蒋明娇乌鸦鸦发如堆墨,施施然给陆二夫人与淑娘行礼,朝贞娘略一点头。
淑娘忙让她坐下说话。
陆二夫人含恨下打算先声夺人,径直以长辈的身份压过去,朝蒋明娇要求一个帖子。
要是蒋明娇拒绝。
她就撒泼。
陆二夫人是商贾出身,行事
比起高门表面优雅暗地使坏的闷坏劲,更有商场和市井里的无赖气质。
她刚准备开口。
蒋明娇就笑吟吟问道:“陆二老夫人,您今儿个是来找母亲还钱的吗?”
陆二夫人气势一下被打断了:“啊,什么钱……”
蒋明娇双手端静放在膝盖上,姿态说不出的优雅从容:“乌木大赔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了。陆二老夫人您想必也听说了吧?当初陆二老夫人您找母亲和祖母要走了不少钱,说是要一起投资乌木。如今乌木大赔,想必祖母和母亲也不会咄咄逼人到找陆二夫人要利润,只是这笔本金要还吧?”
“我记得当初母亲投了四千两?祖母投了五千还是六千两?这两笔钱加一起都有小一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陆二夫人反被蒋明娇将了一军,气势不由自主弱了下来。
“当初入股时我们可是说好的。这是做生意。”
“怎么还要还钱?”
这可是入股!
入股做生意可是要盈亏共担的!怎么看蒋明娇的意思,是要她把本钱还回来?
这怎么可以!
且不说这不合规矩,哪儿有赚钱就巴巴入股,亏钱就要抽本钱逃跑的?再说她也根本没
钱赔。她的全部身家都投到乌木里,别说一万两,就是两千两都找不出!
“不用还吗?”蒋明娇抱着八宝,轻轻地抚摸它的柔顺羽毛,无辜地眨着眼睛,“可我怎么早上给祖母请安时,还听她念叨着要找陆二老夫人您要这笔钱呢?”
陆二夫人傻眼了。
侯府太夫人居然还指望着她还钱?
这怎么可能?
“这些做生意的道理我不大懂,这用不用赔钱,我也不知道……“蒋明娇给自己倒了杯茶,慵懒地眯起眼睛,如同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不过咱们好歹是亲戚,我好心提醒陆二夫人一句,祖母她素来有些看重银钱,不是个有宰相性格的。如今您没来侯府还好,她也不一定扯得下脸面,去伯府里找您要钱。可既然您主动来了侯府,只怕她马上就得到消息要过来了。”
陆二夫人被唬了一跳,哪里还坐得住。
她可欠了侯府太夫人五千两!
还?
如今把她卖了都换不来五千两!
蒋明娇说得对。
她就是个傻子。
好生生呆在忠勤伯府躲着多好,怎么偏生跑到了侯府来,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蒋明娇坐在清透阳光下喝茶,悠哉悠哉又轻松自在
,就如一个粉雕玉砌的雪娃娃:“哦,刚才想起来,实在对不住陆二老夫人。我来时因想着是长辈传唤,怕说错了话平白惹了人不喜,让人和母亲说了一声,想必她马上也该到了。”
陆二夫人几乎要腾地站起来:“亲家二媳妇也要过来?”
若蒋安氏来了,又得还她四千两。
杀了她都没这些钱!
蒋明娇无辜地耸耸肩膀,眨巴着眼睛:“陆二老夫人,您动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我又不懂这些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我如今的钱已经够多了,成山成山地堆在仓库里,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占地方了,正愁怎么花都花不完这些钱呢。”
“这话您得找祖母和母亲说才是呢。”
……
陆二夫人差点没被蒋明娇炫得嫉妒得吐血。
白花花的银子成山成山堆起来,成日见只苦恼钱怎么花不完……
这是赤裸裸地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