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甲乙班的医者都来了,连医学院教师都出来了两三个,其中姜太医与许成信,徐总院判都在。
徐总院判正愁眉不展。
病人是一名六七岁的男童,人生得矮小瘦弱,打眼便知是先天不足长期身体不好。此时他正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嗬菏嗬地喘不上气,情况十分危急。
此小儿急症发病快、发病原因复杂、病死率奇高,纵是一群大夫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一时都不敢随意接手。
他们齐齐望向徐总院判。
孩子家人抱着孩子,见此忙哀求地看徐总院判:“大夫,大夫,您快想想办法啊,这孩子抽了这么久,这眼看就要……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该怎么办啊?”
“这是瘛瘲。”徐总院判做出判断,眉头依旧紧蹙:“先将孩子平放下来,来人找一张平床,并干净的温帕子。”
两名乙等班学生飞快去了。
不多时寻来了一张平床,徐总院判将孩子抱好,平放在平床上,将孩子头外在一侧,避免孩子被自己呕吐物呛到。
这是他在多年处理抽风时的经验。
孩子果然抽搐得轻了一些。
周围师生们眼睛一亮,望着徐总院判目光崇敬:“果然不愧是徐总院判,行医近四十载,经验丰富,对待小儿抽风
急症也有办法。”
孩子父母也满怀希望地望着徐总院判。
徐总院判却缓缓摇头:“你们来之前,想必已经请过大夫,开过安神散、静心丸、麻沸汤等药,却没有任何效果吧?”
父母俩脸一白:“是,我大伯就是村里赤脚大夫,老早就给孩子开过这些药了,连药方的名字都一字不差,可一丁点用都没有。”
孩子大伯立在一旁,悲悯同情地看着孩子,又抬头向医学院众人质问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我侄子?女神医不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的吗?怎么她的学生这么久连一个救人的办法都拿不出。”
他老早听说过女神医,极其崇拜她出神入化的医术。医学院甫一开学招生他就报名了甲等班,却因笔试成绩不好,被筛选下来入乙等班。
他在相邻四野行医十五年,活人不计其数,在京郊一处亦算小有薄名,却被女神医判定只能去乙等班。若是被熟识的乡野四邻知道,他的脸往哪儿搁。
他愤而未入学。
今日侄子突发瘛瘲,他揪心不已用尽平生所学,也未能遏制住侄子病症,才抛下面子朝弟弟弟妹推荐了求索医学院。
谁知医学院竟不能救他侄子。
这让他愤怒焦急中,又隐隐添上了几分不屑。
——你们医学院瞧不起我,认为我只配上乙等班。现今来看甲等班诸人亦不过如此,可见并非他医术差,是医学院不过尔尔。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想来女神医大抵也是如此。
徐总院判断然反驳:“你自己亦是行医的,那必定知道导致小儿病难治一说,导致小儿瘛瘲的病因非常多,且小儿难言往往难以描述出其病症,不利于大夫准确判断病根。若给我们一定的时间,我们必定能挨个排除掉病因,还你侄儿健康。可瘛瘲是急症,向来不等人,否则你也不会来寻我们。”
旁边也有人跟着反驳道:“对啊,你也没治好你侄子啊。”
“同为行医的,你自己没有办法,指责旁人做什么。”
“瘛瘲这病向来九死一生,并非人力所能为的。”
……
孩子父母听不懂他们辩论内容,只听徐总院判都没有办法,悲哀地直落眼泪,朝徐总院判与众人直磕头:“孩子我的孩子,我三十岁到头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啊,大夫求你们救救我孩子吧。”
众人都不吵了。
他们赶忙避开父母的跪拜。
场面难言地安静着,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众人。
这便是行医时最令人难过的情况。
生老病死乃世间常态,人力终究有限
,不能扭转生死。身为医者,他们时常会面对病入膏肓积重难返药石难医,只能眼睁睁看生命逝去的无力场面。
这种无力感令医学院的人都捏紧拳头,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医术,不求享誉天下只求让这种情况少一些再少一些。
嗬菏嗬——
刚硬平放在平床上,瘛瘲好转一些的孩童,再次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双眼翻白起来,看起来俨然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孩子父母哭声更大:“大宝、大宝你别抛下我们,你再坚持坚持……”又看向一众大夫们,“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徐总院判艰难地道:“再用一记平肺汤试试吧。”
乙等班学生们应了一声是后,飞一般去了。
孩子父母满怀希冀地望着徐总院判。
徐总院判却避开其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