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簇看向邓密隐在黑袍下的手臂:“所以,你不仅曾经被毁容过,你的手指也……”
周围的环境天旋地转,再度回到三人逃亡的树林中,邓密身影一飘,与白簇拉开几步远的距离,只留给白簇苍白单薄的背影。
邓密缓缓举起双手,随着黑袍垂下,露出加起来一共只有五根手指的左右手:“所幸,我有一帮支持拥护我的兄弟,他们在混乱中救下了我,并且为了平息众人的愤怒,他们甚至斩下自己的手指来替我脱身。”
“这倒是为数不多让人感到欣慰的事。”白簇凝重的眉头终于得到了一丝舒缓。
“可我宁愿没有人救走我,任他们分走我的十根手指。”邓密仰天长叹。
“有人替我断指这件事也启发了他们:顾刻想要的是我的手指,但就连我的亲妈来,也未必分得清我的手指和别人的手指有什么区别,大伙都想到,任何人的手指都可以拿来浑水摸鱼。
所以,场面逐渐彻底失控,曾经说好要一致对敌的追债者们却开始相互搏斗,自相残杀,发了疯一般断人手指去换钱。
当三十几号人拿着来源未知的手指去找顾刻,顾刻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说一个人不可能有三十多根手指,我们这些人合作的诚意不足,企图欺诈他,所以,拒绝兑现当日的任何承诺。”
令人窒息的绝望的弥漫在每一丝空气中,白簇不由得低下头,喃喃道:“连这也在顾刻的计算之中吗?那你的血不是……白流了。”
“吃了闭门羹之后,终于有人开始清醒,顾刻从一开始就是在耍我们,从未想过和解。可大家相互之间已经有了断指之仇,很难再凝聚到一起,他们仇恨顾刻,也仇恨我,说我要是顺从顾刻的意思的话,他们早就如愿以偿了。”
白簇沉默地看着邓密的背影,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当然有过错,”雪女突然说道:“你错就错在太幼稚,企图和顾刻这种贪婪之徒谈判,你的抗议他是听不见的,唯有拳头才能让他知道,你并非一坨棉花,任他揉捏。”
“是啊。”邓密扭过头来:“经历此事之后,我终于明白,我应该战斗,而非换着花样地试图唤醒那些人的良知,他们根本没有良知。
可是,就算我下定决心战斗,我的敌人又是谁呢?我去攻占顾刻所在的矿场,把大家赶下山回去种田吗?没有人愿意再过看天吃饭的日子。
我想过罢工,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让唐季这种人收割罢工的胜利果实,而跟随我罢工的乡亲,则会在事后遭到矿场方面的疯狂报复,我的力量终究太微弱,根本无法改变现状一丝一毫。
顾刻告诉矿场里的矿工们,因为我的存在,一次又一次罢工让矿场变得经营困难,所以要削减他们的福利待遇以渡过难关,从此,我不仅是矿场的敌人,还成了每一位矿工的敌人,我的存在就变成了一个错误。
最终,我最信任的兄弟们,曾经肯代我断指的兄弟们中,有人出卖了我的藏身之地,受到县衙的全面清剿,我的尸体被凌迟分成数百份挂在矿场前风干,遭蛇虫野兽啃食,头骨被钉在县衙前的石狮子脚下,寓意永不超生。”
雪女顿时恍然大悟:“所以,我们初来此地时,我看见的文唐县上空滔天滚滚、遮天蔽日的怨气妖云,其实就是来源于你的怨念。”
“我对这世间不公的怨恨使我不得瞑目,自然,我救你们的性命也不是出于无私心的善意,”邓密转身看向白簇:“我死后,知县刘米来请人做法封印了我的大部分力量,使我不得兴风作浪。而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击败刘米来,夺回我的力量,恢复力量之后,我要去找顾刻决一死战。”
白簇点点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然没问题……以你的力量对上顾刻,胜算几何?”
邓密摇了摇头:“我是一名战士,战士的职责就是在敌人未倒下前发起冲锋,这也是我对曾经与我共同战斗的兄弟们的承诺。至于胜负,那是由天决定的事情。”
……
夜已深,文唐县内下起了淅淅小雨,为这座凄冷的小城再添一抹幽色,而离县衙三条街远的一处酒楼内却仍热闹非凡,人影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丝毫不受夜色的影响。
“刘老爷,这么晚了,在这里过夜嘛。”
“不了不了,哈哈哈哈,近来公事……嗝,繁忙得很,反贼匪患总是猖獗不息,困扰得我茶饭不思,嗝,夙夜忧叹……啊——”
说话的矮小男人上一秒还脸色涨红、满面春风地说笑,下一秒便发出一声惨叫,从酒楼前的台阶上栽了下去。
“有刺客!有刺客!”随从的人员顿时冲了上来,拿着火把照向地面,才发现地上有一名腿脚扭曲的乞丐抱着断腿哀嚎连连。
“哪里来的野狗,竟敢绊倒我?”摔破鼻子的矮小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由于雨天地面泥泞,脸上血色混杂着污泥,整个人顿时怒火中烧。
“大爷,大爷饶命,我只是在此处避雨而已,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