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被打得蜷缩在地上的男子,缓缓将护住头部的双臂拿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软弱的脸。
云梦牵直到这时才真正看清男人的模样。
他生得还算不错,眉清目秀,一双手十指修长,肤色白皙。
他身材瘦弱,这张脸、这双手、这副身材,完全看不出是在染坊干活的人,倒像是个书生。
所以,为了活命,终于是这个男人先熬不住了吗?
男人的话音落下,新之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他。
男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在南流晔面前,脸上已是涕泗横流。
他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好像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片刻之后,他哭着看了一眼新之,眼中充斥着无奈和绝望,甚至还有一丝怨恨。
最终,活下去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只听他抽泣道:
“王、王爷,小人复姓达奚,单名一个骏字,家里在大夏也算是书香门第,家境殷实,吃穿不愁。可就在四年前的一天,家里买来一个丫鬟,起初这个丫鬟是在我母亲身边伺候的,有那么几次,母亲差她来给我送东西,她眉眼生得好看,一颦一笑尽是风情,加上她有意勾引,一来二去,我就着了她的道,跟她有了夫妻之实。她是我的第一个
女人,在床第之间,又极会讨人欢心,我便越发离不开她了。母亲原打算给我许配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可是因着有她,我根本无心其他女子。婚期越来越近,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我心一横,便跟家中说了实话,此生非她不娶。”
说到这里,达奚骏满眼含泪地看了一眼新之,又接着说道:
“可是母亲哪里肯让我娶一个丫鬟做正室,好说歹说,让她做个通房丫头。可她偏偏心比天高,说女人这一生如果不能做正室夫人,还不如孤独终老,何况她心里只有我,根本不能与其他女人分享我的爱。于是她便怂恿我离家出走,以此来威胁父母。谁料,家中竟无人出来寻我,我碍着面子,只能跟着她越走越远。离了家我才知道,原来外面的日子竟然这样苦。风餐露宿不说,有时候在森林里还会遇到野兽,再没有家中的锦衣玉食,外面的世界简直堪比地狱。我们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碰巧天衣巷的染坊主要回老家谋生,于是她做主买下了染坊,说是今后有个落脚的地方,还可以靠着染坊的生意赚些银子。”
顿了顿,他抽泣着,接着道:
“可是谁能想到,我们都不
是做生意的料,没有染布的手艺,也没钱去请技师,只能坐吃山空。时间久了,从家里带出来的盘缠很快便见了底。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自己找差事做,可我生来就没吃过苦,没干过一点重活,除了吟诗作对、舞文弄墨,我什么都不会。可这是在天羽,我怕露了身份,一身的才学也只能隐藏起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看到定南王府在招人,便去试了。她原本告诉我,只是做一个粗使的丫头,我便答应了,左右她从前就是做丫头的。可是后来她拿回来的银钱越来越多,衣着打扮也是越来越讲究。在我的追问之下,她只说是定南王府待下人好,总会多给些银子。可我却明显感觉到哪里不对,每次她回来跟我做那件事的时候,都很敷衍,身上还总会有一块一块的红痕,我便开始怀疑有他。”
说到这里,达奚骏的泪水已然干涸,转而一副愤怒的面孔,恨恨道:
“直到有一次,我去定南王府门外偷偷观察,见她在一个丫鬟的簇拥下走出来,我上前跟旁人打听才知道,她那粗使丫头的差事只做了半个月,便不知道又是如何使出了浑身解数,竟爬上了定南王的床,给人家做了侍妾!为了
这件事,我们吵过,闹过,我甚至想一走了之。可惜,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在天羽的日子都得靠她从王府拿钱出来接济。我原想就这样算了吧,我哪怕一路要饭也要回到大夏。可是她却说,她这样做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让我再忍一忍,等她存够了钱,就跟我一起回大夏!可是我错了,我就是个天大的傻瓜!她贪图定南王府的荣华富贵,根本就不想与我回去,她甚至还打算为定南王生下一儿半女,母凭子贵,平步青云。为了她,我忤逆父母、伤害未婚妻,不忠不孝。可是她呢?”
说着,他奋力一指新之,全程都用“她”来代替的人,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把我当成什么?口口声声说她心里只有我,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可是最后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为她见证这一切的局外人!一个她打发时间的消遣、玩意儿!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达奚骏说到此时已经没有眼泪,转而向南流晔道:
“王爷,我说的都是事实,如若王爷不信,大可以叫人去大夏,一查便知。她根本不叫什么新之,她本名叫周之新,就是大夏的一个贱民。听说王爷喜欢干净的女
子,可惜她早就不是了,她的第一次给了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手段骗过了王爷……不,也许那也不是她的第一次,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