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多久没碰过琴了?
母亲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据说,母亲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在母亲的母国,已经是无人能出其右。
母亲为了把一身的才艺传授给她,却又不敢让他人知道,每每只能在夜半时分,将熟睡的她唤醒。
母亲在教她弹琴时,声音不敢过大,所以只能隔着布料,让她拨弄琴弦,寻找每个音符的位置、手感,将声音都拢在布料之下。
在云家,她其实是没摸过真正的琴弦的。
上一次碰琴,还是在赐婚南流晔之前,南流简为了见她,特意在恒阳王府举办了一场琴会。
那个时候,南流简命人在每个人的矮几上都放了一把琴,只为了能让她亲手抚摸琴弦。
并偷偷对她说:本王今日弹奏的所有曲目,其实只想弹给你一个人听。
她听了之后,只能不留痕迹地垂眸低笑,不敢让他人发现。
那时距今,已是数月有余。
今时今日,她终于能在人前弹琴,却只能在心里说:阿简,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凤鸣》,却从未为你弹奏过,今日,送给你。
蓦然睁开眼睛,一双清澈的眼里,已是盛满了无尽哀愁,眼
波流转间,尽显风情。
她微微扬起脸,看着湛蓝的天空笑了一下:母亲,您的《凤鸣》,女儿今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弹奏了,您听到了吗?
琴声还未奏响,刚才议论的几个女子便又按捺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笑死人了,还想边弹琴、边写字作画,她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吗?”
“啧啧……瞧她那副样子,闭着眼睛装模作样,我看是根本不会弹,在想着手指到底要放在哪吧?”
“我真怀疑,她见过乐谱长什么样子吗?还敢说自己会弹琴……”
然而,几个女子话音未落,就见梅林里,女子十指拨响琴弦,柔和优美的琴声从指尖缓缓流出。
那曲声极尽缠绵、缱绻,仿佛在诉说一个爱情故事。
刚才议论的几个女子,瞬间僵在了当场。
缠绵的开篇之后,曲调变得悠扬、明快,一如情侣相见时的心跳、悸动,听着琴声,仿佛看到了一对碧人在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之中,相遇、暧昧、钟情。
接下来,曲调越发欢快,宛如这一对碧人在草地上追逐、嬉戏,又似怀春的少女在爱人面前婆娑起舞。
也是在这时,她开始左、右手交替弹奏
。
左手弹奏时,右手便拿起画笔,在纸上作画。
右手弹奏时,左手便拿起笔,在纸上写字。
当这段欢快的乐曲结束时,她已然放下了笔,重新将双手放回琴弦上。
接下来的一段,仿佛恋人间的炽热蜜恋,他们依偎着四月的桃花满树,细语呢喃、互诉衷肠、海誓山盟。
一段甜蜜的场面之后,曲调忽然急转直下,仿佛有人棒打鸳鸯,将这对视彼此为唯一的恋人生生拆散,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离情依依,将全部的思念都化作了一次深情的拥抱。
曲调越渐深沉、哀婉,仿佛描绘出一幅痛失爱人的场面,悲伤从琴弦蔓延到每个人的心里,那是永失我爱的绝望,那是铭刻深爱的无期。
悲伤过后,琴声渐渐变得轻盈飘逸,仿佛彼此追随爱人而去,那是一种解脱,那是一种永世不相分离的欢愉。
最后,曲调回归开篇时的缠绵悱恻,婉转轻吟,仿佛一对恋人紧紧拥抱着彼此,那是一份永远不会随着时间而流逝的爱,那是一份非你不可的决绝。
《凤鸣》,有凤求凰时的欢快吟唱,有凤凰交欢时的高亢悦鸣,有凤失凰时的悲凄哀婉,最后以爱画上句
点。
每一个乐章都似一幅画,让人们仿佛身临其境,谱写了一曲爱意绵绵的篇章,令人感动,催人泪下。
它的难度不在于技巧,而在于感情。
当她的双手离开琴弦,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里,有人泪流满面而不自知,有人心如刀绞而痛苦地弯下了腰。
再看刚才那几个议论云梦牵的女子,完全保持着曲调开始时的动作,动作竟一直僵到现在,喝茶的、掩口的、吃蜜饯的……泪水无声地流淌,直到琴声落下,还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梅林中的女子身上。
她一袭素净白衣,端坐在鹅黄的梅花林里,宛如梅花仙子落入凡尘。
姿态清贵、高洁,纤尘不染,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她似梅花上的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盈白的光泽,令人炫目。
现场诡异地安静,没有人敢相信,这一令人感动到不知不觉流泪的曲子,竟是由一个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之女弹奏出来。
直到下人走到云梦牵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