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讨好江贵妃,将望云殿分给了江向嫣。
外臣之女留在行宫内廷已是逾越,何况还独占一座寝殿,只是宫人俱习以为常,怕是曾有先例。
若非她突然到来,云敛又一番追责,望云殿内如今住的当是江向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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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贵妃去了一趟长明宫,圣人今晨便传召了永宁公主。”
暖阁内,江向嫣正饶有兴致地喂着一只毛色翠丽的细尾鹦鹉,听见侍女的话微微挑眉,笑道:“姑母总是这般急切。”“太子遇刺之事矛头虽指向我江家,但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圣人便不会动靖王哥哥,姑母急着在圣人面前提起燕廷与九公主,是怕九公主再嫁给燕廷,定北王会临阵倒戈?”侍女应道:“定北王今日一早便来拜访国公爷,奴婢瞧,倒不像是会因为九公主而离心。”
“他自然不会,这两年顾听寒手中兵权被削减太多,而燕家却顺势高涨。他铤而走险,若是赌赢了,将来他的功勋地位便不逊于顾老将军,世人常嘲他这大周唯一异姓王之位是顾老将军用命给他换来的,他亦想堵住世人的嘴。”“何况,"江向嫣抬起头,遥遥地看向门外一道素裙挑浅杏色的身影,“瞧,失去一位九公主,不是还有个颜氏女吗?”侍女也顺着看过去,喃喃道:“奴婢乍看之下,倒以为真是九公主到了。”
“世人常笑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但她到底是得到了她想要的。”
颜宛月刚踏入内室,便听见江向嫣的笑声,“今日大雪,颜娘子身子刚好,可莫要受寒,翠荷,去给颜娘子拿个手炉。”室内暖香袅袅,颜宛月抬头看去,见江向嫣含笑地逗弄着一尾雀,含金织翠,举止间自有一分世家小姐独有的矜贵,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拘谨。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手炉,怯怯开口,“王爷尚在前厅与国公爷商讨要事,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想向小姐道个谢。”随着话音落下,她伏身行了个拜礼。
江向嫣方才起身,笑意盈盈道“颜娘子不同姑母计较已是万幸,我如何敢当颜娘子的谢?”
她亲自将颜宛月扶起,又唤侍女添上热茶。一阵寒暄后,有侍女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说:“禀小姐,永宁公主来了。”
颜宛月闻言杯盏未能拿稳,溅出几滴泅散于红木桌案上。江向嫣余光瞥见,却不改面上笑意,她侧过眼眸,与颜宛月说:“倒是巧了,颜娘子可也许久未见九公主了?”颜宛月攥着衣摆,低着头,面上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我人微言轻,如何能见到公主?”
她虽见不到九公主,可九公主的痕迹从未从王府淡去。从前她只想在王府有一处容身之所,便是王爷心中另有所爱她也不在乎,可偏偏九公主容不下她,将她逼至绝路。她曾最厌恶别人提起自己是替身之事,如今却不得不主动去模仿着九公主的一言一行,穿着打扮一一御医已断定她因那碗滑胎药落下病根,再难有身孕,如今她能依仗的只剩王爷的爱。若是九公主未曾回来便好了。
江向嫣看着颜宛月的神色,慢慢地倒了一盏茶,状似不经心心地说:“可我听闻九公主的生母不止是舞姬那么简单,似是惹恼了圣人,才被厌弃在冷宫,公主幼时,常被宫人随意苛责。”颜宛月心底惊诧,不由抬眼,却见江向嫣弯着唇,“大周的皇子公主甚多,异姓王却只有一位,颜娘子如今有定北王府作倚仗,便是公主又怕什么?”
说完后,江向嫣便起了身。
颜宛月心中尚有一丝飘忽之感,她随着江向嫣一同起身去迎白穗,只是那道纤弱窈窕的身影自朱墙转角初现时,她的心便又沉沉落入谷底。
白穗那件杨妃色毛边斗篷下,亦是一件浅杏色云缎裙。同样的一抹杏色出现时,连江向嫣都难得地回头多看了一眼。
颜宛月垂着眼,轻咬着下唇,忍不住攥紧了衣袖,明明是严冬大雪,她却只觉身处烈日下,众人目光皆化作炽火,一时间只觉得难堪至极。
白穗自然也注意到了颜宛月,她只淡淡一瞥便收回目光。既然颜宛月在江家住处,相必顾听寒也在,她瞬间了然今日江向嫣要她前来的用意。
可她不愿同定北王府再有牵扯,因此令侍从将备好的谢礼取出,温声道:“蝉衣自北梁一路伴我回来,于我亦非普通侍女,此番多谢江小姐救治,”
清婉的声音落入厅堂内,犹似檐下雪水泠泠。女子亭立于门栏处,身后飘雪皆化作漫天飞絮。颜宛月站在后面,听着江向嫣与白穗交谈,目光直直地落过去,心底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涩。
这并非她第一次与九公主碰面。
她也已非上次玉堂殿中她被江贵妃责打得狼狈不堪的模样,如今她已上了定北王府的玉碟,连一些命妇贵人都对她略有恭维。
可再次照面,她却仿佛一下子又回到玉堂殿那个狭小的房间内。
四处密不透光,地砖寒彻刺骨,她所有的侥幸都被按入淤泥之中,喘不过气。
而九公主娉婷而立,便那样遥遥看着她,神色平静,不起半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