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少年早慧,又或许是离源生性如此,在离源记事以来,他从来没有哭过,就是在七岁那一年,狼王被国公府的哥哥抢走,陈老国公女人把她摁在泥水里打,逼着他说出再也不要肖想江浸月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
后来陈老国公府满门被灭,他从一个郁郁不得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到的都是不公平待遇的庶子,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前朝遗孤,手里掌握的是凤字军,一连串的事情冲击过来,他也没有哭。
那么喜欢江浸月,在知道她嫁人了之后,他连夜奔袭,去往荣坤找她确认一个答案,那一路各种猜测纠结折磨,他也从来没有红过眼眶。
不知道怎么了,就在这一刻,他就突然哭了出来。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哭过。
如今伏在江浸月的肩头,像个孩子一样,哇哇的大哭。
江浸月也愣住了,她想着今天一定要跟离源说清楚,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她感恩离源为他所做的一切事情,但不得不告诉他,她有了喜欢的人,这个人恰好可以让她托付终身,所以不会犹豫,也不会迟疑,更不会移情别恋。
结果她还没开口,离源就这样了。
僵硬了一下,江浸月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离源毛茸茸的脑
袋,就跟很久之前两人相处那样时候的语气一样。
“不哭了!不准哭了!”
江浸月板起脸,又使劲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跟个娘们儿一样,娘们唧唧的。”
“嗯…”
离源应是应了,这还是半晌没动弹,江浸月感觉肩头湿了大半,原来有时候男人到了某种临界点,哭起来比女人要凶的多。
“药要冷了,你伤刚刚缝好,还是躺下来比较安全。”
江浸月用力的拍了拍离源的脑袋,示意他稍微表示一下就可以消停了。
“…”
离源总算把脸抬了起来,估计也自己觉得不太好意思,拧巴着头侧向了里面,拿着袖子狠狠地抹了好几下脸,平息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问道。
“什么…什么药?”
“能救你命的药!你以为你单枪匹马能去杀那大老虎吗?你差点被那老虎给弄死你知道吗?”
江浸月没好气。
离源听着这个熟悉的语气,微微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这不是没想到会碰到老虎吗?”
半晌,他又感觉十分不服气。
“那是因为我身体不太舒服,要是放在平时,我一拳头就能让它睡倒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
“得了吧你,瞧瞧你这十几岁
的小孩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赶紧把药喝了吧,不然你没被老虎摁死,也被自己给拖死。”
江浸月心里有点复杂,有些想笑有些觉得她对离源太过于好脸色,会让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离源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她又生气了,连忙说道。
“我喝,我喝。”
说完也不管身体上有多疼,直接转过了头,把床头上的药端了起来,咕咚咕咚两大口灌进了肚子里面,喝完还抹了抹嘴巴,认真的评价了一句。
“嗯,好喝。”
“好喝你个头,好喝,这么苦的要反而对你的胃口了?既然这么喜欢,那以后每天两大碗,苦的你见到这个药碗都怕。”
“嗯好。”
离源笑,红红的眼眶,配上那小狗一般的笑脸,眼睛好像被眼泪冲洗过一般,亮亮的看着有些惊人。
身体上的苦根本都不算,只有心志上的折磨,煎熬才是真正的苦,他这段时间被自己折磨的厉害,此时此刻看见江浸月没有走,还亲手给他熬了药汤,就算是那药苦到难以下咽,他咕咚咕咚喝下去也觉得那是甜的。
这么多天以来,江浸月是第一次笑,伸手拉过了离源的手腕,一边摸脉一边说道。
“我得看看,是不是被老虎拍到了脑子了,怎么
一觉醒来就傻不愣登的。”
离源老老实实的被江浸月抽过去了手,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甚至此时此刻有些不好意思,垂着脑袋耐心的听着江浸月在说话。
江浸月摸了摸脉,离源到底是年纪小,正是新陈代谢走的最厉害的时候,要是别人吃了老虎的那两下,没有个三四个月躺着根本就不行,结果离源这会儿面色红润,就直接坐了起来,也不知道疼不疼。
“好得很,估计还能活个百八十年。”
江浸月拍了离源手臂一巴掌。
离源笑着抽回去手,喜滋滋的拿着另一只手去摸那只手,紧紧捏着也没放开。
江浸月收回了药碗,站了起来,准备把空药碗收拾出去,结果就感觉衣摆一紧,再低头看,离源抬着脸,神情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