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江浸月就听见了哭声。
江浸月莫名其妙的看着妆都哭花了的临娘,问道,“你不愿嫁给白狐?他逼你了?”
“没有。”
临娘见是江浸月,哭笑不得的又是擦眼泪又是想笑,结果眼泪还在掉。
江浸月坐了过去,抵了抵临娘的手臂,故意揶揄她。
“那你是,高兴的?终于把自己嫁了出去?”
“看你这张嘴!要不是长的好看,我非得撕烂了!”
临娘瞪了江浸月一眼,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江浸月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着,还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恭喜你啊,今天成亲。”
“我特别紧张。”
临娘是真的紧张了,手里一半是眼泪一半是手汗,紧紧的捏着帕子。
顿了下,又兀自笑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我,我这一辈子,自小被卖进了青楼,在里面先是做打杂的,后来又跟着头牌做伴舞,再后来,自己就坐上了头牌。”
临娘捏着帕子,头上已然换上了妇人髻,只插着两根简单的金步摇,即使到了这样的年岁,也还明艳动人。
“我跟你说,我那时候特别傻,听了几场戏文里唱的风流事,里面多数是读书人与戏子的惊鸿,我便羡慕着,长此以往的,
不知怎么了,就遇上了一个男人,他对我特别好,自己家穷的揭不开锅了,还会抱着我,说以后挣钱了会娶我。”
江浸月坐在一边,耐心的听着。
这种话,怕是日后临娘再也不会提起了。
临娘看着窗外,院子里欢声笑语,灯火通明,满是温暖,渐渐的,声音里也哽咽了起来。
“他说娶我,我便信了,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给了他,让他读书,让他用功,到了最后,他果然中了榜,衣锦还乡,还从我青楼的门前,骑着大马,带着红花,满面红光的走了过去。”
临娘说到这里,顿住了。
好半晌,她咬着嘴唇,没说话。
江浸月侧过头,无声的握了一下临娘的手。
戏文里又有多少的故事是真的?这种读书人中了皇榜,衣锦还乡忘记青楼女子的戏本子,自古到今能堆满一屋子,负心汉们逍遥法外,青楼女子香消玉殒。
临娘恍然惊觉,笑了笑说道,“后来,他就真的来赎我了。”
“?”
江浸月一愣。
临娘笑了笑,她知道江浸月在想什么,柔媚的笑着说道,“不是你想的那般,他没有负我。”
顿了下,临娘继续说道。
“可我被软轿抬着,还没进他家的门,就被
她母亲挡在了外面,他母亲拿着刀子,抵着自己的脖颈,逼他,我跟他母亲两个人,今日就只能留一个。”
“他不能负他母亲,亦是不能负我,推搡里,他母亲的刀就到了他的胸口上,那日后来下了特别大的雨,我坐在轿子里,看见他被他家里人七手八脚的抬了回去,只留下街道里好大的一摊血,红的特别渗人。”
不知不觉,临娘只红着眼眶,平静的叙述着这些话。
江浸月抿着嘴,也没有说话。
她向来不会安慰别人,特别是临娘这般人,表面看着嬉笑怒骂,其实内心里一片荒芜,这种人,任何一个词语都不足以安慰她。
“后来,喜事就变成了丧事,他流了三天的血,三天后就死了,死前也没见到我一眼,我都不知道他还想跟我说什么,那时候年轻,不理解不原谅,当夜便拎着刀,进了他家,把他的母亲给杀了。”
“现在想来,这么多年我一次梦也没有梦见过他,肯定是生我的气了,毕竟他这样重情义的一个人,再喜欢我,也不会原谅我杀了他母亲这件事。”
“临娘,都过去了。”
江浸月把手里的瓜子分成了两份,拎了一份递了过去。
临娘接了过去,看着手
里颗颗分明的香瓜子,笑了起来。
“就是觉得,我这些年跑江湖,跟多少人假成亲过,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青楼里赤忱的花魁了,又何德何能,遇上了白狐。”
“你值得的。”
江浸月深吸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局外人,是这个国家,这个时代的局外人,所有的人都不属于她,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如今切切实实的坐在临娘的身边,感受到因为这个过去所带来的伤感和震颤,她突然就明白了。
没什么属不属于,她活在当下,该爱就得爱,该恨就得恨,该说出口的话,就得说出口,不管她以后身归何处魂归何处,她来过,爱过,融入过这个时代,也就存在过。
白狐做好了饭,进门来找临娘。
一见到临娘,白狐那双狐狸眼就会特别温柔,他小心翼翼的牵起临娘的手,声音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