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氛围,大丫立刻解释:“今儿去的地方柴不好捡,多耽搁了一阵,我这就去赶鸭子回来。”
说话间,她心中却快速思忖起来:难道宋天今天又闯祸了?
但宋天闯祸,黑脸的不该是二叔吗?
想到下午去县里卖草药,大丫心中咯噔一声,不会被认识的人看见了吧?
“把背篓放下,你进来。”李氏声音冰冷,大丫只觉家里的温度又降低了些。
这个时候,大丫自不会与她对着来,当即就把背篓放在院子里,松开牵着宋元的手,走了进去。
“跪下!”
李氏声音冰冷而严厉,听得大丫心里更加惴惴。
她听话地跪下,脑中不断回想今日去县里的事情,却没发现任何熟人。
每一次去县里卖草药,她们都十分谨慎,进城的路选择靠官道的小路,进城后也是缩着脖子、用衣袖、手帕各种挡脸,唯恐引起别人注意。
李氏这架势,也吓住了院子里的宋元,他挪到门口,探头问道:“奶奶,姐姐犯什么错了?”
“不干你的事,跟你娘去赶鸭子回来。”说着,李氏喊了声,“杨氏,带天娃元娃去赶鸭子。”
杨氏应了声,从灶房里走出,身后还跟着一脸好奇又不敢多问的宋天。
“奶奶,姐姐……”宋元看着大丫,还想帮她说些好话,刚开了头就被杨氏拉走。
很快,家里便只剩大丫与李氏。
大丫只觉地上的寒气透过膝盖,渗进四肢百骸,冻得她瑟瑟发抖、惴惴不安。
李氏从旁边抽出两指宽的篾片,‘啪’得拍在桌子上,冷声问道:“你找徐家丫头做什么?”
原来是因为找徐玉芝认字的事,大丫有一种悬在头顶的铡刀,终于落下的感觉。
在决定向徐玉芝学认字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事发的准备。
看着两指宽、一寸厚的竹篾,她很清楚,今儿一顿结实的打是逃不过了。
农家打孩子是常有的事,但一般是随手捡根棍子,或者折根桃枝柳条,只有非常生气,要正式的用家法,才会专门准备竹篾。
这种竹篾打起来最疼,却轻易不会把人打坏,也不会像桃枝柳条那样,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用来打孩子最合适不过。
大丫深吸口气,老老实实道:“我想找她教我认字。”
啪!
竹篾重重落在背上,疼得大丫龇牙咧嘴,眼泪哗得就流了出来,完全不受控。
“小小年纪就这么恨嫁,你知不知道廉耻?”
对大人,大丫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私下想过未来的亲事,大人们很双标,他们自己张口闭口嫁人、婆家,却不允许女孩自己提、甚至不能有这方面的想法。
她道:“我没这么想,只是觉得认字是件很好的事,像元宵的猜灯谜,猜对就可以免费得到灯笼。”
她在免费二字上,刻意顿了顿,以示她的目的。
李氏完全不信她的辩解,“你骗鬼呢?想学认字,早干嘛去了?
偏偏在徐玉芝定了何家的亲事,你才想起要学认字,你安得什么心,当人家傻吗?
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把手伸出来!”
说到后面,她扬起竹篾,狠狠瞪着大丫。
大丫一边伸出左手,一边道:“早先我想学,你也不会送我去学堂呀。”
既然这顿打注定要挨,那些话就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心里也顺畅些。
李氏气疯了。
啪啪啪……
竹篾不停扬起落下,大丫的手心很快就变得通红。
“你个死女娃子,咋个回事,越来越不听话,还想去学堂念书,上天你去不去?
先不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培不培养得起读书人,你就说,哪有女娃去读书的,你一天天怕是没睡醒哟,竟做白日梦!”
大丫痛得手掌不自觉回缩,被李氏一把钳制住手腕,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竹篾落下,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
“知不知道错了?”
实在太痛了,大丫哭出了声,却不肯认错。
李氏打得手都酸了才停下,厉声质问:“以后知不知羞?还去不去找徐玉芝?”
大丫自认自己是知羞耻的,而她不认为认字、考虑自己的亲事是不知羞;
至于徐玉芝,她早就不打算直接跟她学,便痛快承诺自己会知羞耻,不会再去找徐玉芝。
李氏的怒气下降了些,道:“右手也伸出来,今天得给你个深刻的教训,免得你不长记性!”
大丫只好又伸出右手,李氏狠狠打了十来下才罢休。
她扔下竹篾,坐在圈椅上,“起来,去接你二婶他们回来做饭。”
大丫抹了把眼泪,揉着疼痛的掌心,出门去接杨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