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衾寒重新握住戒尺,“还有呢?”
风行一阵吃惊。还有?他刚才站在窗前,已将能想到的错误排了个遍,难道竟然还有?小孩下意识地抽了下腿,试图通过父亲的面色去判断自己是真的对错误认识的不够还是仅仅只是例行的问话罢了。商衾寒是不会用某些模棱两可的话吓唬孩子的。风行心里开始嘀咕了。
“怎么?不知道。”商衾寒将戒尺放在了桌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风行抿着唇,默默想了一会儿,才道,“儿子愚昧,请父亲指点。”
商衾寒抓起戒尺,狠狠一下就拍在他臀上。“这也想不明白!”
“啪啪!”又是两下。
风行吃痛,身子忍不住地向前倾去,商衾寒却紧紧握住了他的腰。尽管常年的训练让风行比同龄人结实些,可到底也是才满个十一岁的孩子,身量又高,平常虽然不觉得,如今脱了衣服,便觉得单薄多了。商衾寒环住他身子又拍了两下板子,而后才道,“京安城里,天子脚下,在大街上乱逛,一个人也不带!”想到商承弼对他的猜忌,商衾寒更担心了,扬起手又是两板子。
风行听父亲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太托大了。虽说有影卫们保护,又有三师叔和沈师叔在,但这里到底不比大漠。玄安帝对父王不放心已久,自己如今又放开了手脚大事赈灾,若是真惹得他不快对自己动手,那恐怕就不是几个影卫能应付的了。父亲明明给了自己人马的,可是未免招摇,都留在城外了。想到这里,风行也不免心有余悸,小声道,“是孩儿大意了。”
商衾寒将他身子扳过来握着他肩膀,“涣儿,在父亲心里,没有任何事比你的安全更重要。知道吗?”
风行轻轻点头,挨着父亲跪下,“是儿子的错,让父王担心了。”
商衾寒看儿子贴着自己腿跪下,小小的一个,就好像他两三岁时候每日挨在自己身边看自己下棋一样。那时候多疼小风行啊,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瘦,抱在怀里小团子似的。又坚强又懂事,铠甲又冷又硬,坐在上面并不舒服,可就是害怕打扰自己,难受了也不哭。长大一点儿,风行就显出聪明来,练功从来不偷懒,反应又快,办事也利落。原本早熟的孩子都有些老气横秋的,和父亲自然不太亲近。可风行不同,日日在身边服侍,又勤勉,又贴心,你教什么都用心学,从来没顶过一句嘴。可以说,这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让自己操过心。商衾寒这一生,错过了江山错过了情人,最骄傲的,就是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子。莫说是商承弼现在还没有儿子,就是皇后还活着替他生下嫡子来,也未必能有一个比风行出色。就拿这次赈灾来说,自己完全没吩咐,就办得妥妥帖帖,百姓爱戴,旁的孩子,他这个岁数还在私塾里跟先生淘气呢。至于保护于同襄的事,一则同襄是师兄,看不好自己的人,跟风行也没多大的关系;二则,皇帝要出手收拾你,能保住一条命,身边忠心的将士还能留下一批来,也是调度得体了。只是,私自出营,确实胆子太大了。虽然,这同样是因为儿子只是揣摩到了自己不能说出口的意思。
风行跪在父亲身边挨训,半天没等到发落。他倒不知道商衾寒心里对他还是很满意的,这会儿可是脱了裤子等挨打的,好半晌也没一句话,小孩儿一下就慌了。商衾寒看儿子又缩了缩肩膀,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到底是小孩子。这么一会儿就怕了。只是,儿子是从小严管到大的,他倒也不会太放纵。无论怎样,私自出营,还带走了三千将士,这总是犯了大错的。
商衾寒用戒尺敲了敲他后背,不重,却好像很瓷实的样子。
“爹——”小孩究竟是怕的。
商衾寒抬起戒尺指了下墙角的条桌,“去趴着。”
“是。”风行站起身,提腿走过去,脚踝被裤子绊着,虽然不影响走路,但总有些难为情。条桌是下卷式的,并不很大,小心地趴上去,伸长了手就能扳到桌子的另一头,风行小心地抱紧,自己调整了下姿势,好让待会挨得没力气的时候不至于滑下去。根据他的经验,趴在条桌上是要比条凳上好挨的,第一,条凳太窄,趴在上面总是逼仄些,第二,条凳的边硬得很,有时候铬得疼。风行深深调整呼吸,告诉自己今天这顿打绝对不好挨,但不管怎么样,父亲都是疼自己的,总能扛过去。
商衾寒看他趴好了就提着板子过来。没先动手打,反是拿了床薄被子给他垫在肚子下面,一则,稍微垫得高一点,二则,免得肚子贴着木头受凉。条桌不大,整个一个人是趴不下的,两面都是下卷式,刚好能贴着将屁股撅起来。
商衾寒先是伸手左右两边各给了一记巴掌,让风行久久暴露在空气里有些凉了的屁股重新热起来,而后才道,“再抬高点。”
“是。”哪怕是父亲,还是觉得难为情的。风行扶了下垫在肚子底下的被子,又掂了掂脚,“孩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私自带人出营,虽然是为了救援师兄,到底犯了规矩。依军令,要挨一百下。既然有情可原,我也不难为你。五十下板子,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