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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八十七、惊变(1 / 2)

商承弼眼看着晋枢机离去,心内却是五内杂陈。这人为何竟是这样走了,他卧病多日,许久不见这般决然的背影。刚才问陈庄的法子,明显是要逼供的。晋重华是何等手段,商承弼一清二楚。他亲眼看见这人用一根冻僵的铁棒卷住一个小太监的舌头活生生地拽出来,商承弼如此暴虐成性之人,仅仅是余光一瞥,就止不住的狂吐。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一人妄议晋枢机的是非,宫女侍人,见到他都绕路走。商承弼好不容易忘掉他那人冷得毫无温度的眼睛走进他宫门,却看他闲闲地趴在案上推珠子,面带微笑,比任何人都冷静,也比任何人都专注。商承弼走上前,却猛然发现半条舌头,他举手便要杀了他,那人眉间的朱砂却像是一个血洞,嘲笑着,咆哮着,让他下不去手。他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将血腥和残虐演绎得如此无欲无求,天真得像个孩子,可是这世上,又有谁比孩子更残酷?

以后的日子,他变着法的玩弄着一出又一出酷刑,机变百出,花样翻新,旁人不寒而栗,他却只有一种接近死亡的冷静,商承弼甚至一度认为,只有血,才能让他证实自己活着。只是这一次,只看到晋枢机望着陈庄的笑容,商承弼似乎是看好戏一般地等待着他又有什么样的手段,他却突然间,变了个方向。

商承弼慌了,他知道自己开始怕,他怕,那个晋叔机从此之后变得干净。

“赈灾款都要吃下去——”商承弼抬起眼,“刑部,替朕想出个法子来,替黄河沿岸的百姓出出气。”这本不是他的作为,天威深重,又何必将自己沦为酷吏,可是,那个抚弄着人骨酒器的晋枢机不见了,他却莫名地心慌。

商承弼想下朝去,想去找晋枢机,想去问问他,为什么放弃。我们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此时回剑,就能重归轮回吗?

“喵儿——”桃儿又叫了一声。

晋枢机轻轻摸着他头骨,猫的头骨,轻灵地让人觉得自己的手像是多余的,“桃儿,你也觉得我变了吗?”

桃儿只是将脑袋钻进他臂弯里。

“我也知道,我有些变了。我本来想将那些珍珠用线穿着,浸了麻油,给他从后面穿进去,再从嘴里拉出来,钉在皇后岸边的杆子上,风干了他。你想想啊,那串珍珠从他喉咙里拉出来,他在杆子上嗷嗷的叫着,又说不出话。要多解恨,要多过瘾。”他那么平静得说着,桃儿的爪子轻轻搔着他的掌心,不知是否听懂他的话。

“我是没有心了,是吗?这么刁钻的办法,除了我,铁定没人想出来。当年晋楚被灭,这姓陈的也进了不少谗言,可是,我为什么不忍心了。”

“喵儿~~!”桃儿又叫了一声。

“我真笨。你又怎么会回答我。桃儿,我变傻了是不是。是不是,人只要有人关心,就会变傻了。”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推着桃儿光华的皮毛,“我那天见了一个瞎子,眼白全部翻上来,眼球凸出来,黑白分明的,却又完全没有光亮,看着叫人害怕,像是连半边脸也耷拉着。他们说,他的眼睛是我弄瞎的——”他轻轻摸着桃儿轻软的颈骨,猫全部的骨头都是可以动的,桃儿蹭着晋枢机的手掌,他似乎感觉到主人的不安,“我还碰到一个人,他远远的看见我就愣住了,一下子掉进湖里,依依呀呀的却也不叫人来救他,我觉得好笑,就拿了一块石头丢进湖里,他突然一张口,却没有舌头,喉咙空洞洞的,我吓了一跳,在湖边跌了一跤。张开眼睛一看,四周静悄悄的,我听见有人跟我说,你拔了他的舌头,你拔了他的舌头!”晋枢机突然一颤,“桃儿,我一下子就吓醒了。我对着哭,却不知道对着谁哭。我对自己说,原来是做梦。可是,是做梦还是真的,我做过吗,我也不知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又扬起了半边的脸,晦明间,隐隐有了些笑容,只有半张脸有笑容,“我有哥哥了。”他突然一抓桃儿的身子,桃儿惊得一叫,晋枢机一脱手,桃儿跳到地上,晋枢机望着远方的天,“我有哥哥了。”

“我有哥哥了。他那么好,那么干净,那么菩萨心肠,却不会说话。我每一次看着他,想听他对我说一句话,想听他叫我的名字,想听他握着我的手亲自对我说,重华。可是,他从来不会说话,他天生就不会说话。如果他能叫我该多好。”晋枢机目光澄空,连眉间的朱砂都仿佛沉了下来,“可是他不能,他是这个天下最好的大夫,却治不好自己的哑疾。”

桃儿似乎感觉到主人的难过,用爪子轻轻拍着晋枢机白色的靴子,晋枢机坐下来,“有那么多人,天生不会走,有那么多人,天生看不见,有那么多人,天生不能说话。为什么,我们这些勉强得到上苍赐福可以看可以听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跟最爱的人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的人要打断别人的骨头敲断别人的腰刺瞎别人的眼睛戳透别人的耳朵要他们不能听不能看不能逃也不敢不见呢?”

桃儿不能回答他的话,桃儿只能偎依在他的脚边,轻轻地叫,“喵儿——”

商承弼收回了放在御案上的手,他似乎是想要退朝,王传喜躬□,“皇上——”

商承弼心念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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