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枢机一个人抱着琴发呆,桃儿可怜巴巴地蹭着他腿,传赏的太监从他起床就流水样的排在宫门口,直到晌午那些赏赐还没报完。晋枢机终于不耐烦听,抱着桃儿出去,还没迈出门,就看到了商承弼的銮驾,他轻轻叹了一声靠在廊柱上,商承弼嫌步辇慢,施展轻功,撇□后那些不知所措的宫女太监,几个起落就飞到他身前,“朕去了趟翊坤宫,心里不自在了吧。”
桃儿扑到商承弼怀里就抓了他一把,商承弼笑道,“它倒也知道给你出气。”
晋枢机拍了拍掌,桃儿重新跳回来,艳冠天下的临渊侯撇了撇唇角,“不过是看你心情好,才敢伸一伸爪子。”
商承弼伸手揉了揉黑猫的脑袋,桃儿很是别扭,居然将头钻到晋枢机腋下去了。商承弼笑了,“桃儿真像你。”说着就揽住他腰一起进来,“你不是喜欢王子敬的字,朕陪你看。”
晋枢机口气淡淡的,“羡慕他有人管教罢了。拿回去吧,他的《鸭头丸帖》,我最不喜欢。”
商承弼屏退左右,“封妃也是你说的,朕又未曾答应,不过是现在让她住了翊坤宫,给皇后一点警示,怎么反倒是你和朕摆起脸色来了。”
晋枢机攥住了拳,桃儿喵呜一声,“你下了朝就兴冲冲地看宠妃看儿子,她是女人,可以为你生儿育女,你要我怎样,跪下来对你说恭喜吗?”
商承弼抱住他,“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晋枢机挣开,商承弼吼道,“你还要怎样!朕今早赏她的玉如意被你夺去,当着众人的面摔得粉碎,朕还不是怕你不痛快,又送上这些琮珪玉璧给你砸——”
“是吗?你赏了我这一堆没用的玩意儿,还不是照样又赐给她一株五尺高的血珊瑚。”晋枢机甩脸色。
商承弼无奈,“原来是气这个,不是还有一株九尺多高的给你留着嘛。”
晋枢机咬了咬唇,好半天才道,“我就是知道,才没有再发作。否则,我会抢玉如意,就不会抢血珊瑚吗?”
商承弼握住他手,“怎么这么冷,枯坐了一早上吧。”
晋枢机望着他,“我说的事,你还是不肯答应?”
商承弼脸一沉,“荆楚既已归顺大梁,就不该再姓晋了。”
晋枢机抬眼看他,曾经坠月魄沉星魂的眸子如今满蕴着乞怜,“驾骖,你马上就有儿子,这么高兴;可我也是别人的儿子,下月初六就是祖父祭辰,晋氏一族却连个上香的地方都没有,我简直忝为晋家子孙!”
商承弼一甩衣袖,“朕说过,在我大梁的国土上,不想看见晋家的祠堂!”
晋枢机看他,“为什么?《礼记·王制》载: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就算庶人不得设庙,也可以在寝室中灶堂旁设祖宗神位。晋家既已向皇上称臣,我晋氏怎么也算一方诸侯,为什么就连供个神位都不行?”
“为什么?你父王是谋逆!你知不知道谋逆是什么罪,能保全合家性命,他就应该感谢上苍让他们生了个好儿子。”商承弼有些不耐烦,“每年都要为这件事跟朕闹!重华,依你的才智,应当明白宗庙祭祀代表什么。荆楚民智未开,迷信宗族,你父王,朕并不放心,本来,斩草除根就是了,可朕不想让你难过,你也懂事些,别再难为朕了。”
晋枢机抬头看他,“兵政钱粮,如今还有哪一样在我晋家手上?五年来,我委身自污,当年的重华公子,早就成了江东的耻辱!驾骖,我不知道你还在担心什么,我大哥二哥死于兵乱,首级被靖边王的左右将军挂在马头上献给你,父王如今已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他就算还有不臣之心,也是有心无力,说句当杀的话,我父王已是垂暮之年,二子殒而一子受制人手,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算夺了江山,又给谁坐?”
商承弼将他拉在腿上,“楚地不得拜晋氏祖先,这是朕御笔银钩亲书的旨意,不能因为你是朕最在意的人就朝令夕改,否则,朕又如何取信于民?”
“最在意的人?你去翊坤宫找那位春风得意的吕充媛在意你的儿子去罢!”他挣脱商承弼,抓起案上茶杯扔了出去,“走!你最好此生都不要再拜我晋氏祖先!”
“喵!”桃儿惊叫一声,逃了。
商承弼一把扣住晋枢机手腕,“你够了没有!别说她腹里那孩子还不到两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朕就是真的添一个儿子又有什么错?”
晋枢机看他,“好!没什么错!既然不能拜祖先,我又何妨也找个女人替我生一堆儿子,两情相悦的恋人难找,会生孩子的女人,满大街都是!”
商承弼哪能容他这般言语,他原就性情冷酷,练了天劫之后戾气更重,晋枢机这话咄咄逼人,每个字都像是用大铁锤子砸进他心眼里,商承弼自己尚未发觉,就已收紧了箍住他右腕的手。晋枢机疼得一张脸皱成了狂风卷过的树林,桃儿原本躲在桌子底下,如今看主人吃亏,马上扑过去,商承弼内功护体,又是发力之时,猫才奔过来就被弹得飞出老远,“桃儿!”晋枢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