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大冲六年,皇帝叫沈治平,是沈开颐的儿子。不过对很多人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就比如小姑娘冯兰若,她这年正好六岁,与她差不多大的小朋友正在街上玩着躲猫猫,冯兰若却坐在一棵大杨树下,思考着一个很深奥很深奥的问题——结亲是什么。
结亲是什么呢?她第一次思考这扑朔迷离的问题,总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她有几分灵气,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爸爸妈妈不就结亲了吗?可是,自冯兰若记事起,爸爸妈妈就总是吵架。若是吵得凶了,妈妈还会打哥哥,会骂她,而爸爸会喝好多好多酒,冯兰若觉得,爸爸妈妈结婚很不开心,连带着做他们的孩子也常常不开心。
不过好多人都说隔壁小橘妹妹的爸爸妈妈结婚后妇唱夫随,相敬如宾,可是,一墙之隔的冯兰若晚上却总能听到小橘妈妈伤心的哭声,冯兰若暗暗猜想,小橘妈妈结婚后一定也不快乐吧?
还有爷爷奶奶,两人坐在一起时总是不说话,怪没意思的,还有姥姥姥爷……还有婶婶叔叔……还有……直想至日落西山,想至妈妈扯着嗓门喊她回家吃饭,她终于满意的得出一个结论——结婚是一件让人不快乐的事情。可是……自己却要订亲了!
爸爸妈妈为了攒够过几年哥哥结婚用的钱,要把自己许配给城东开客栈的黄家作儿媳妇,而黄家的那位小公子,是一个整日淌着黄鼻涕在街上乱跑乱叫,遇到事情只会哭着找妈妈的讨厌鬼。她好好一个姑娘,怎么能与那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呢?何况,结婚又是一件令人不快乐的事情。
可叫她为难的是,任她前几日一哭二闹三上吊,用尽力她的一切办法反抗,爸爸妈妈仍是不答应。她该怎么办呢?
与冯兰若家相隔二里有座小庙,年久失修,早已看不出供奉的是何方神圣,却因着有几片破壁残瓦,也能供路人避一避风雨。后来啊,一个翻着眼白的瞎老汉来这里住下,一住,竟住了两年之久。
他行事古怪,平日里到有钱人家做做苦力,挣几个钱便把它们换作了酒,或者他不出去挣钱,也一定会去买酒。除此之外,从不与镇上人交流。
镇上人自然也不去同他交流,大概只把他看作一个老乞丐,事不关己,便任他来去死生。最多,便是告诫自家孩子一句,“没事千万不要去庙里玩,那里有个瞎眼老头,很坏的。”
冯兰若不算个听话的孩子,一年前因缘际会见到那老汉,觉得他虽然双目失明,外表邋遢,惹人嫌弃,身上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气场,让她觉得与这人待在一起格外快活。
于是,见他的第一面,她就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爷爷,你是不是有好多好多故事可以给我讲?”
想不到,那老汉听过后放声大笑,良久,方与冯兰若说道,“好得很,好得很,原来我到老来什么也没有了,却还剩了一肚子故事,你要是想听,我都讲给你。”
冯兰若最好听故事,纵她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城,老一辈口口相传,倒也留下不少朗朗上口的民间故事。不过这老汉的故事却都是冯兰若闻所未闻的。他常常不假思索,信手拈来,讲到的,都是昔日江湖上英雄好汉的故事。什么善使双枪,怒杀恶霸的英雄张甲,什么把无影飞刀使得出神入化,却代代行善积德的殷家人,什么为报不杀之恩,放下屠刀一心向善的魔头祖苍,什么……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段行侠仗义的传奇故事,而这些人凑在一起,就成了一整个江湖。
得幸于这老汉的故事,未经世事的冯兰若,自小心中就种下了一枚充满侠义道的种子,对她来说,这枚种子,叫江湖。
此时夜半三更,冯兰若被院子里的狗叫声惊醒,想到的,却不是她的江湖,而是前几日她与庙里那老汉的一番对话。
“爷爷,这些故事里的人,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啊?”
“娃娃,你还小,没必要着急知道结局。”
“那后来江湖如何了,我也想拜师学艺,学成之后去闯荡江湖,做个很厉害的大侠。”
“哪有那么好闯的江湖,不过现如今能让你学点武功的地方,也就只有大武宗了。”
“大武宗?”
“不错,天下武学,和而不同,方能百花齐放。和而趋同,也未尝不是天下之幸。这大武宗,就是让天下武林和而趋同的关键。”
“爷爷,这些我听不明白。”
“是啊,这话是有些晦涩了。不过呀,你只需记得,大武宗,是如今大炎朝唯一一个教授武学的地方,也是当今唯一一个连普通人家的男孩女孩都能得到公平竞争机会的地方。在那里,大家一起学武,只要你武功足够高,就可以入朝为官,甚至于裂土封侯……”
“不分家事,不分男女,武功够高,就可以入朝为官,裂土封侯……”冯兰若想到此处,在心里默念着这话,突然想到,“如果去大武宗学武,连裂土封侯都能做到的话,那肯定也能做到当一名大侠。对呀!我可以离家出走,去大武宗拜师学艺。”
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