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阳是被人搀扶着走进大帐的。
进了大帐,端木阳甩开搀扶他的人,坚持着自己走到厚福跟前。
病了多天的厚福,强打着精神抬眼看向端木阳。北胡人的粗鲁,厚福再了解不过,看端木阳的样子必定是吃了些苦头的。
厚福不发话,没人敢让端木阳坐,端木阳就坚持站在大帐中,尽可能挺直着脊背,大虞官员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屈膝于人。
厚福审视端木阳许久,原本锐利的目光突然黯淡下去,哑着嗓音道:“我信灵台郎。”
端木阳被北胡的刑臣关起来拷问了几天,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关他,厚福的一句信他,比他解释再多句都有用。
再次向厚福一揖,端木阳从鼻子长长吁出一口气。
“看座,去把为那仁诊治的医官和大夫叫来。”
阿巴尔沁闻声去传人,很快便将为那仁看诊的几位医官和大夫全都带到大帐。
厚福命他们将那仁的病症仔细说给端木阳听。
众位大夫也在一起讨论狼王那仁的病程。
“狼王的症状似乎像是温症,但好像又太迅猛了些。”
“我觉得狼王的症状倒更像金疮痉,可是金疮痉一般都是受了严重的外伤才会得,狼王身上并没有创口,更没有受过伤啊!”
端木阳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听着一众医官和大夫们讨论那仁生病后的一系列症状。
他当时还在野狼谷,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仁生病后期的样子,只能通过大夫们的叙述来猜测。
“太后!微臣听众位医官和大夫的描述,觉得狼王的病症似乎更像恐水症。”
端木阳话音刚落,一边的阿巴尔沁突然出声道:“对对对,狼王后面是很怕水的!”
原本闭目养神的厚福突然张开眼,目光看向端木阳。
几位北胡医官并不清楚什么是恐水症,但跟着厚福从大虞过来的几个大夫却是听说过的。
但他们都是晏王从御医中选拔出来的,对这种民间常有,权贵阶层不常见的病症并不熟悉。
而端木阳常游历,对这个病更了解一些,于是解释道:“这种病常发于被病犬咬伤的人,一般在几个月到数年内发病,一旦发病,便无药可医。”
端木阳说完的一瞬间,厚福便想起多年前,那仁曾经抓了几只狼崽子,养在自己寝帐中。
但这件事,除了和那仁一起掏狼洞的牧仁和伊德知道,厚福对外一直严格保密。
这狼和狗差别不大,难道那仁在那时便已经染病了吗?
思忖过后,厚福让所有人都下去,身体全部窝进椅子里,陷入沉沉的思绪中。
北胡臣子们正忙着操办那仁的葬礼,驻守西边的左谷蠡王突然派人向大营传信,回鹘王病重。
厚福收到消息后,强撑精神,召见了右谷蠡王和格勒,并命右谷蠡王带人护送格勒回回鹘“探病”。
送走右谷蠡王和格勒,也安葬好那仁,厚福便决定入主王庭。
在大营,她似乎处处都能看到那仁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转瞬又消失不见。
也许真的是母子连心吧,自从那仁死后,厚福夜里再也没有做过噩梦,可她也夜夜再难以入眠。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寒夜,厚福从榻上爬起来,披了件银狐裘披风,独自一个人走出毡帐。
如水的夜色,冰凉刺骨,从口鼻呼出的气,如一团团云雾,清冷的月光洒在静谧的草原,勾勒出厚福孤单的背影。
在她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不敢出现在厚福面前,怕引她伤心,难过。
可厚福素来警觉,即便在北胡生活了十几年,早已熟悉北胡的一切,但她依然时时警惕。
那仁不在了,可日子依然还要继续。
回想她这一生,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太多,也许那仁也只是其中之一。
在这人世间,仿佛永远都只是她一人,她的心感到无比孤独。
这夜似乎也能感受到厚福的寒寂,格外的冷,站在漫天星辰之下许久,厚福裹了裹身上的狐裘,转身对那个小小的黑影道:“出来吧!”
见自己被发现,乌苏本能是想逃跑,可听到厚福是在叫他,他从阴影里走入月光,一步一步,越走越快,来到厚福面前。
“母后你感觉好些了吗?”
厚福的泪水含在眼里,哑然失笑,道:“好多了!”
接着极自然地拉起乌苏的手,一起回到毡帐。
翌日,厚福宣布,乌苏为北胡的继任狼王,并上表大虞皇帝。
很快,大营便迁至王庭。
虽然王宫没有全部竣工,但朝臣议事,狼王起居的三大殿都已完工,只差周围一些小的建筑群还没有完全完工。
端木阳知道厚福着急迁都,拖着病体赶工,终于在收到格勒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