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抓住了吗?”
刚从回鹘那边的战场上下来,厚福感觉有些疲累,躺在胡床上,隔着屏风问来人的话。
“事发突然,等我们知道消息去追的时候,他们人已经跑回巴尔部地界了,左贤王下令说您在外作战,叫我们遇事要小心处置,所以这才回来报信的,想先请左贤王的示下。”
“知道了,你先回去安葬了死者,再安抚好死者的亲眷。”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来报信的人有些急躁,他们北胡人向来是有仇当场就报,要不是有左贤王下的令,他们当时就带人越过疆界,到巴尔部拿人去了,哪会让他们杀了人,还全须全尾地跑回去。
至于后面巴尔部会不会再报复回来,他们可想不了那么多,不服就干,宁可死,也绝不能受窝囊气。
其实厚福也是这样的人,巴尔部能有今天,也算是她一手促成的,只是背后这些事,她不能同下边的人讲。
厚福她们一回来,就受到民众们热烈的欢迎,这会儿突然静下来,身上的疲乏就显现出来了。
见厚福合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锦兰冷声对那人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太后自有计较,去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
随着厚福一点点掌控住北胡的权力中心,锦兰对周围人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那人被锦兰呛声后,低眉顺眼地抚胸告退,不敢再多说一句。
厚福被说话声惊醒,幽幽道:“是到了收割他们的时候了。”
厚福整个身体深陷在胡床里,轻轻翻转,胡床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太后!太后!”
阿巴尔沁兴奋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锦兰有些不高兴,怎么跟着太后出去一趟回来,这小子变得一惊一乍的。
脸上带着愠怒掀帘出去,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大事这么急吼吼的。要是没有正经事,看不打死他。
阿巴尔沁看到锦兰铁青的脸色,脸上的眉飞色舞收敛了许多,却还是一脸喜色地道:“锦兰姐姐,快告诉太后,虞国皇帝派来帮咱们建房子的人来了!”
“真的!”
锦兰原本还想着抓到阿巴尔沁的错处,教训他一下,可听到他带来的消息,一样惊讶得喜不自胜。
错愕了一瞬,转身小跑着回去帐中。
厚福为显重视,让锦兰为其更衣,然后才在锦兰和阿巴尔沁及一众婢女的簇拥下,重新回到宴上。
惊喜还不止虞国派人帮她们建都城,领队来的人竟然是端木阳。
厚福回到宴上时,白音与端木阳正寒暄得热络,连太后到来,两人都没有发现。
直到厚福已经走到二人近前,凝眉疑惑地望着二人。
“太后!”
还是白音先看到了厚福来,向厚福抚胸行礼。
端木阳看见厚福先是辨认了一番,接着才抱拳向她行了一个道礼。
“定安公主,许久未见!臣这厢有礼了!”
“免礼!”
厚福笑着走到主位,对二人道:“刚刚见你二人聊得那般热络,可是有什么前缘?”
白音一脸喜色,有些激动地道:“太后不知,这位曾是多年前救过臣性命的救命恩人!”
“哦?竟这样巧,二位还有这样的机缘?”
“是呀,臣也没想到,还能再次遇见救命恩人,如果岱钦活着,他一定也很高兴!”
白音说话时,情绪有些激动,不知道是因为见到端木阳,还是想起岱钦的死。
对比白音,端木阳就显得冷静多了,虽然曾经干净的脸上,也长了长长的胡须,但是相比曾经的灵台郎,如今的端木阳更加道骨仙风了。
十几年前,北胡一场大疫,让牛羊和牲畜死伤近半。
为了活下去,人们舍不得丢弃病死的牛羊,吃了这些染了疫病的肉,人也跟着生病。
病死了,就将尸体放在木排上,放在水里,随波逐流,任由水流带着他们到任何地方,也任由自己身体被鸟而啄,被鱼而噬。
北胡人弑杀,一辈子打猎吃肉,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他们不吝惜从自然中索取。
而他们死后,也要回归自然,让自己的血肉和躯体也成为自然中的一部分。
但是,疫病死去的人多了,水就脏了,脏水流经北胡,进入大虞,让大虞也有不少人生了疫病。
端木阳那年受晏王的命到北疆治疫,为了查清疫症的源头,只身到北胡,机缘巧合下救了少时的白音和岱钦。
也正是因为端木阳的这次援手,救了他们二人,并告诉他们疫病的根源是水。从那以后,北胡人改变了千年来的殡葬方式,改水葬为土葬。
虽然殡葬的方式变了,但他们心里的初衷并没有改变,生于自然,归于自然;生于尘土,最后,依然归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