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宫的大火一直烧到了后半夜,天明时分总算是熄了。
大火过后,院中满地狼藉,宫人们都累得瘫坐在地上。
赵嬷嬷的遗体被找到时,人就趴在晏王的卧榻边上。因为有床柱支撑,屋顶掉下来的瓦片、木梁并没有伤到嬷嬷,身上也没有太多被火烧过的痕迹。
看样子像是吸了太多烟气,被呛晕了才导致遇难的。
何公公没敢让晏王看见乳母赵嬷嬷的遗体,圣上得知后,立即派人将王爷接到自己身边。
当今圣上年约四旬,除了和晏王的年纪差得多,身材有些微微发福外,二人的五官长相倒是十分相似,绝对是亲兄弟。
殷煦紧抱双臂,不知是冷还是害怕,身体一直在不住的发抖。
圣上脱下身上的绛紫色流云纹大氅,给只穿了一身寝衣的殷煦裹上。
一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眼看着自己住的寝殿在眼前化为灰烬,大火还活活烧死了从小带大自己的乳母,怎么会不害怕。
圣上将晏王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着。
“你没事就好,没事了,没事了……”
殷煦趴在皇兄怀里,空洞的瞳仁渐渐模糊,泪水不停在眼窝里打转。
“皇兄,有人要害臣弟?是谁要杀臣弟?”
他是真的怕,若不是厚福跑来找他一起去御花园捉萤火虫,也许他也会被这场大火烧死。
“胡说,谁敢!”
圣上有些愠怒,谁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谋害当朝亲王。
接着,叹了口气,眸色变得温和,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殷煦道:“多亏欢儿那时不在寝殿里,跑去哪了?”
殷煦抹了一把眼泪,抬眼望着皇上道:“臣弟去御花园捉萤火虫了。”
圣上原本慈爱的眸光有那么一瞬迟疑,眼看就要到束发之年的亲王了,竟然还大半夜到园子里面捉虫子玩?是自己对他太过宠溺了么?
“等内庭司查清起火原因,再修葺完,估计要几个月的时间,你暂且先住在安福宫里吧!”
安福宫离勤政殿最近,离太子的东宫也近。虽然寝殿被烧,乳母殉难,但身为皇家子弟,学业断不可废,日日到东宫听寇太傅讲学是必须的。
“来人,好生服侍晏王回宫休息,再叫太医开几贴安神汤。”
“是。”
圣上身边的小公公应声而去,大殿里就只剩下圣上和何公公。
窗子洒在地面上的光反射进帝王眸中,犹如一汪静池,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何礼!”
“老奴在!”何公公尖细着嗓子,声音微微发颤,整个人都跪伏在地上聆听圣训。
“内廷司怎么说的?”
“回圣上的话。”
何礼缓缓起身,低着头小心禀道:“内廷司的火政官说,火是从房间里面烧起来的,所以才发现的晚了。宫人们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这才烧的这么严重。”
“起火原因呢?”
“回圣上话,内廷司的人还在调查,一有结果,立刻承禀圣上。”
“嗯。”
沉吟片刻,圣上又问何礼:“那个叫厚福的小丫头,现在在什么地方?出身和来历可调查过了?”
“回圣上话,厚福的身世,老奴叫人查了,也跟太子殿下核实过了。
她之前一直都在奉先郡,被强迫乞讨。再往前,就是她自己说的,无从核实了。她说她是被她父亲卖给了牙婆,她从牙婆那里逃出来后又遇见拐子,这才被抓进丐帮的。
王爷目前没有安排她差事,只叫她先跟着绿芸学规矩。”
“绿芸?是不是赵嬷嬷的女儿?”
“哎,是!”
提到赵嬷嬷,何公公忍不住叹了口气。
“着火的时候,厚福在哪里?”
何公公想了想,回道:“起火之时,厚福跟王爷在一起。说起来,这福丫头阴差阳错又救了王爷一次。”
圣上目光沉沉,摸起一本案头上的奏折,粗粗扫过,稍顿了顿,又道:“安福宫你多盯着些,别再出什么事了,有事及时来报。”
圣上放下奏章,抬眼瞧了一眼何礼。
“是,老奴记下了。”
“还有,昨晚欢庆宫值夜的宫人,全部罚去浣衣局,无召不得出。”
“是,老奴遵旨。”
当今圣上仁爱,极少重罚宫人,这次不问结果就直接将昨日值守的宫人全都处置了,足见震怒。
奉先郡大牢,一个灰衣家丁模样的中年人,提着一个食盒,将手上一个钱袋子塞进狱卒手里。
狱卒在手上掂了掂,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含笑,瞥了一个眼色,叫另一个狱卒将门打开放他进去。
监牢下面极其潮湿,墙角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