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龙坐在书桌前,喝了两壶浓茶才终于动笔在面前的稿纸上写下新书的题目:《农业、地理与钢铁》。
在开原城会讲之后王文龙就打算写一本和地缘相关的书籍,如今他才终于开始动笔。
地缘学的书籍在后世很多,但基本都是基于后世近代地缘而写的,对于此时的世界还没有太大参考价值,王文龙只能将地缘学的范围更加扩大,最终选择了前世著名的书目《枪炮、细菌与钢铁》。
这本书也是王文龙前世在大学无聊时阅读的,此书非常有趣,而且有相当的知识深度,在前世曾一度霸榜各国科普类书籍前五名。
准确来说《枪炮、细菌与钢铁》并不是地缘学书籍,而是人类史科普书目,但其中涉及到的技术发展、农业传播、文明演变等等内容无不和地缘有莫大关系。
更关键是这本书是从全人类历史的视角去描述人类这一物种的文明演变过程,哪怕站在明朝万历年间这本书也有参考价值,只要对后续的近代内容稍作删减即可。
只不过要删减到什么程度却着实需要王文龙思索,这本书中所描述的重大历史进程如美洲开发、欧洲崛起、亚洲屈辱的近代史全都还没有出现。如果将没出现的内容全部删掉,那这本书的字数能直接少了三分之一,许多重要的思想也会被连带删除。
王文龙打算把本书的主要思想保留下来,一些明显超越时代的内容,如人类非洲起源论,当然是不适合写的,但《枪炮、细菌与钢铁》的基础思想即地理决定论必然要保留。
此书的核心理念就是:不同文明的历史遵循不同道路前进,原因并不是民族人种自身在生物学上的差异,而是不同民族所处环境造成的。
这样的思想对于此时人来说,肯定有足够启发力,也是王文龙想要传达的内容。
原作所举的例子不能用,王文龙就只能像之前写《国富论》一样,用这时代的历史资料去补充自己的理论证据。
王文龙用了几天时间确定下大纲,接着却没有立即动笔,随后几天他都在翰林院、礼部转悠,借助自己的身份查找相关的历史资料,将可以用到《农业、地理与钢铁》之中的例子都记录下来。
六月初,范允临、陈继儒等人离开京城,王文龙也随同一起南下,如果不是因为甲骨文研究会的工作走不开,董其昌也要一起回去。
之前跟王文龙一起去见利玛窦的那位风流才子,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确认名字的梅毒患者屠隆死了,众人是回去奔丧的。
离开之时只有几个浙党的官员前来送行。
东林党和浙党的斗争歹戏拖棚,沈一贯还在苦苦支撑,他已经几个月请假不去内阁了,明眼人都知道,沈首辅正在和万历皇帝之间私下沟通。
但同时大家也明白,这一场战斗浙党的落败已经势不可挡。
甲骨文研究会的成立虽然获得天下人称赞,但其实研究会还是有明显的浙党色采,参与研究会的成立典礼是做态度给天下文人看,而宋研究会的成员南下则是明显的私交,如果在江南或许还会有不少文人不顾什么党派纷争前来送行,但京城的官员政治敏感性都极高,风雨飘摇之时愿意来送行的人并不多。
临上马车之前沈一贯派来送行的幕僚突然说:“建阳先生,听说你同沈公子有些私交,不如你让沈公子帮着劝劝阁老吧。”
那幕僚跟随沈一贯也已经许多年,不想看着沈一贯再这么死斗下去,沈一贯现在的坚持已经越来越没有意义,反而让朝局走向不可控的方向。
“我去试试吧。”王文龙也只能如此说。
众人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船到苏州已经是二十多天以后。
沈宜修卷着袖子拿起墨条:“相公,我来给你磨墨。”
“多谢夫人。”王文龙将枯笔从墨池中提出来,让出位置,对着书稿继续构思新书的布局。
他准备将《农业、地理与钢铁》分成四大部分,模仿原书的结构。
第一部分通过虚构一个自己“见过”的海外岛屿文明来,以一种社会学实验的思想去分析环境对于文明的影响。原书中这个岛屿文明在加勒比,但把背景换到东南亚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部分则是讲述中华文化的耕种技术传播历史:不同年代的耕种技术带来了不同年代的农业生产方式,生产方式需要不同的组织制度,粮食剩余也带来了分工与阶级,不同地理条件也使得中华文明上古以来就有游牧区和农耕区的区别。
第三部分则是利用前两部分的理论,分析中华文明一些思想观念的成因,这一点让王文龙颇为头疼,因为许多上古农业时代的习俗,到这时也还是治国理政的主要方法,如果剖析的太细,很可能给自己带来政治上的风险,所以对相当内容他只能含糊影射。
最后则和原作一样,得出了两个主要结论:技术发展推动文明前进;技术发展的前提是有社会需求和发展潜力,所有技术发展都是靠长期累积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