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自在公孙府住下后还未与怀明打过招呼,此番去雨涟城一事也是全然拜托拉善丽王,两人仅在讲学那时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人群错综,喧闹无比,但他一目就能认出来谁才是那个被世人称赞,星落于权谋世家人间谪仙——公孙怀明。
确实是像传说中的那般翩翩公子,举世无双,放眼众人,也只有他能够把优雅的病弱与撼不动坚定眼神很好融合起来。
今晚是他落脚的第一晚,倒是期待什么好玩的东西,很快裴安就做起了西房的主人来,里里外外都看了不下三遍。
一旁的随从纪礼甚是不解,挠挠头说道,“将军,此番我们就是为他而来,为何不直接当面会会他,入仕雨涟城乃太上皇亲定的,将军就不怕他反着走吗,到时候皇上该是治个不力之罪,兵权可就真的送任大将军了。”
裴安虽也为大汉的护国将军之一,干的却是奔走之劳,没人愿意涉足的穷乡僻壤皆由他,而任勇才是大汉堂堂正正的开国大将军,不仅受得皇上重用,就连是百官私下也得朝拜。掌握一国兵权,位居天子之下,无人不敢不依他旨意所行。
“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我只不过是臭带兵的。”裴安暗眸一笑,食指尖细细摸着过道的屏风,无一丝灰尘,看样子是静心打扫过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公孙府这待人礼仪倒是很不错。”
“将军可别说了,纪礼倒是觉得失了礼数,人家堂堂的北漠王都来恭候了,不说那公孙公子该是列阵欢迎,如此到他府中了,也不见出来客套几句,更别说要讨好将军了。”
“为何讨好?”
他眼不离地看着面前的屏风,确实是副极好的山水画,临摹之上可比真秀丽,湛蓝的苍穹还有两只翱翔的鹰,如此烟雨多愁,不是北漠的景观,可那两只飞翔的鹰,倒是也如北漠这般野蛮。
纪礼看着将军一副安在自好的样子,愤懑说道,“好歹将军还在朝廷挂着护国大将军一职,于情于理他都该来迎接,在雨涟城是如此,没想到来了北漠还要受着怠慢之气。”
“纪礼。”裴安瞭望一周,“谨言慎行。”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眼线之类的,还是小心说话为妙。
“是,纪礼,是替将军不爽。将军有这番性情雅兴观赏起美景来,雨涟城威胁可是一天比一天多,再不有所行动,将军手里几十万大军怕是要给瓜分完了。”
他继续看着画中栩栩如生的景象,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难得有一次散心的机会,不想其他的。”
画中之物好生虚幻,像是人间不曾有的,一下子脚底如临虚空,乘着微风一览大好河山,耳边的声音却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假的。
裴安口里虽轻飘飘说着,内心比纪礼沉重。
“北漠好像容不了雨涟城的愁丝,怪不得那些走投无路之人都愿意来此,好比梦中乡。”他四周踱步,又回来屏风中央,嘴上挂着春花秋月。
他挪开了视线,开始打量身旁,一如画中美好,不禁叹息主人的高雅,原本的落愁了的心情也舒展了去。
“纪礼目光短浅,不知道将军想的是什么,只是替将军不值……”
‘好啦,你也无需多想,我心里都有数。”他笑笑,“不说北漠的装潢还真没输给雨涟城,大气又实在。”
“纪礼瞧着也不错。”
两人笑着交谈起来。
裴安虽是大汉王朝护国大将军,却不是汉帝真正起用之人。
他曾是太后一党最信任的帮手,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小的晓骑营副将,但有太后这颗大树作为依傍,背后追随自己的士兵也不少。后被襄王的人从中挑拨关系,他完全失信于太后,归于襄王手下,开始秘密掌管襄王背后势力。
斡旋中的明枪暗箭自此就只明于一格,朝中大臣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就算是怀明也全然不知。
宗和那年密不透风的城墙,多了几处漏风,便是裴安的好把戏。
但裴安一直知道,就是李筑在背后搞的鬼,散布他拥兵自重的谎言,叫太后一党对他有芥蒂,一边是背国叛军之名,一边是最信任的人失心,左右看来,只能找上襄王。
襄王能够兵胜,很大原因是有裴安在操纵万军。
可新朝成立伊始,汉帝不仅皆由大国乏繁重收回了裴安一半的兵权,还任用一个市井屠夫瓜分自己的将军之位。任勇论才华不及自己半分,论武功更是不可比拟,不难想到皇上就是为掣肘自己权势。
尽管多般无奈,裴安还是吞下了苦果,他不会蠢到挑战一个新的王朝,像薛成凯和公孙晁,历朝历代许许多多有识之士被放离边境那般……
知晓自己的处境后,在表面上,他尽量做皇上的忠臣,与任勇交好,实则暗地里也有自己的打算,而这一趟北漠之旅,就是他布局的开始。
“这风吹得刚好,雨也好。”裴安脸上浮起一面居安的舒适感,整个人变得惬意极了,“没想到在这沙尘滚滚的北漠,竟是使我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