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怀明入仕雨涟城之事,拉善丽王不会替他先答应,即便是裴安借着公孙晁和汉帝的口谕而来,也不会加速忠臣当居庙堂的进程。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出乎意料,这一去便是关乎公孙府与北漠的未来,她不得不慎思。
待送裴安安顿下来之后,拉善丽王忙着到云商镇寻找怀明,他还未知此事。
最后一天讲学停在日落时分,怀明站在讲台之上,众人正翘首以盼接下来会宣布什么消息,场下喧闹不已。
“公子似有什么要事说?”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伯老眼昏花,只能竖起耳朵,勉强能听到模糊的声音。
热心的小伙看到老翁便走上前去,俯身贴耳道,“是呀,据说是要到雨涟城去咯。”
老翁悠急转过身去,拉着小伙儿衣袖,用力也撑不起耷拉的眼皮,“为,为何到哪儿去啊。”
小伙儿摊摊手,“不知道,可能是到朝廷高就了吧,反正啊,总得要去。”他倒是觉得此事没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正常不过。
老翁停下来,蹙着眉头,无奈一声,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根,那年他从前朝幸免下来下来,后随着公孙晁北上的马队来到北漠,几十年了,往事还历历在目。
再抬起头,小伙儿好像湮灭在人群中……
他低头拂着胡须,拄着拐杖一顿一顿地走出人群,自言自语道,“那可不是个好地方……”
怀明原本想着请辞一事交给丽丽就好,又想着与老百姓面面相授许久,也落下了些不舍,至于是何,还是得当面说清楚。
站在怀明身侧的房桂上前一步,“大家先安静下来。”
嘈杂的呼声瞬即变成丝丝碎语,人头攒动。
他公布了怀明将到到雨涟城,讲学不得不停办一事。
话必,底下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公子走了,谁给我们讲学啊。”
“公子此前一去,何时回来?”
“能不能别走,我们大家也需要你……”
声音越来越密集,劝留之声笼罩着北漠的上空,堆积起来像一层不深不可见的乌云。
假如真如这般便好了。
在某一刻,这句话侵袭了他神经,以至于眼前变得如此绚烂多彩,可星空划下的火光,会焚烧燃灭一切,让人不敢随意触碰。
深知的黑暗躲藏在地狱之下,白日的自我无法逃窜。天使与恶魔在善得不到回答之时,完全被释放了开来,扭打诅咒,撕裂一片。脑海里的声音不断告诉自己,要手刃敌人,要夺回江山,同时渴望的救赎变得扭曲,百姓的不舍和敬慕化为一滩毒液,只要他敢迈出一步,便会侵蚀全身。
一颗石子从悬崖峭壁,簌簌的沙子被带下去,却久久没有回响,他知道该先从哪里悬崖勒马。
他早已习惯麻木,关于自己该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要做成什么事。
很快,又恢复成了那个文质彬彬的雅公子。
怀明笑道,少有的温暖流淌至全身,眼睛也跟着变得湿润,待疏开之后,那个被李盛基附在身上的皮骨被驱赶了出去,公孙怀明坐在众人前面。
与房桂颔首,“我来吧。”
“是的公子。”房桂点头退了下去。
他将衣袖挽平整,一缕被微风吹乱的发丝,日落的金色打在肩膀上,薄如宣纸,洁如圣光。
众人不觉看呆住,公孙府的公子,天赏谪仙人啊。
就这不食烟火的样貌,是多少女子心目中的郎君,又是多少人老丈人心目中的标准女婿。可是拉善丽早已明令禁止说媒说到军中,便只能远观,感叹世间竟是有此良人却是不得的遗憾。
其中场下就有不少尚未出阁的女子慕名而来,暗藏的喜爱早已在心底泛滥,她们不求真的能当上这公孙夫人,享受荣华富贵,但求与他共仰天,嗅花香,体民间之乐,如此便好。
怀明当然也不会心藏儿女情长,男儿当志在远方,却无法熟视无睹。每个人的喜欢不是生来便有,它是人性至真,是苦寂后的涅槃成功,或是一人心中纯洁无暇的珍宝。
能得到她们的喜欢,该是他至高无上的尊荣。
“怀明谢谢你们的喜爱,当属荣幸至极,只是此番远去不知何时而归,讲学之事便暂且停下了。”他对着几个躲藏在人群背后的女子笑了笑,把感激放在胸腔,会铸就信仰的护盾。
几个娇羞的女子倏地脸红,想没入人海,却又感难得,便真诚而热烈地投注目光,春心暗动就像三月娇艳的花儿,藏都藏不住。
“那公子何时回来?”旁人继续问道。
“还不知,许是半个月,许是更久。”
“这么久啊,发生什么大事了。”百姓肉眼可见的担忧,怀明作为他们的老师,相授了这么些天,倒是完全习惯了一人的存在,“公子何时走,我们大家都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