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桧游历民间那几个月,才真正看到了底层劳苦人民的心酸悲哀,往前被冠于盛世的繁华下,如今被恶狠狠揭翻,裸.露的皆是肮脏混乱贫穷,百姓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有着国家民众之称,但行如野林禽兽,只有靠自己蛮力从同类口中抢夺残羹碎屑苟存,没有依赖朝廷安邦定国的幻美谎言生活。
眼前这一切极度真实地击碎了朝廷铸造起来的梦境,无名的亏欠痛心致使冯桧气抖喘息,原来自己可以承受百家的恶意辱骂,皇上的无端降罪,却不能看到他们抖擞捧着稀粥干巴巴的手,如同极寒风霜下孤立在山巅上的枯树,生无欢闹,死无叫喊。
而他居庙堂之高福禄不尽,伸手便能取得他们为之拼搏一生的东西,食民之粮,用民之财,享民之劳,身上的衣物,头顶的纱帽,甚至每一处血肉,都是来自于此,却没有真正想过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泪水逐渐浸湿了他的眼眶,模糊的视野中,试想一个从未存在极乐天国,可越是这样,耳边凄惨声音越大。
无数人正在死去。
他想留在这里,为自己,为国家赎罪,朝廷糜烂不已,再回去已经没有用了。
当官兵正在四处寻找他时,冯桧正躲藏在一家鄙陋的茅房里,原来是一搜便可以看到,他们却不乐意踏入,晦气的环境,晦气的老鼠,会弄脏他们这身昂贵的官服。
冯桧所幸逃过了,往后的岁月里,便就这样吧。
他在一堆发黑潮湿熏着腐烂臭尸体气味的枯草上睡着的,也做了一个梦。
与皇上的梦境大为不一样。
他所预见的是万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死亡,每一个人都随心而活,盛世的图景以恢弘壮丽的气势展开在这个生生不息的土地上。
街上锣鼓喧天,行人步履匆匆地赶赴一个地方,春风轻拂在他们的脸上,荡开万紫千红的笑意。
这时候的冯桧只是普通百姓,一个逍遥自在的侠客,无名无权,他此生的愿望是锄强扶弱,不受人世牵绕,不与朝堂羁绊,洒脱随性。
“前方可是有什么好玩的?”他带着玄色的斗笠,脚穿破烂草鞋,手持无名剑,一看就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神人。
大娘看到他如此装扮不得停下注视一番,笑嘻嘻道,“公子有所不知,前面有从朝廷来的大官,今日啊,微服出巡呢。”
他双手环抱剑贴在胸前,单腿弯曲踩着石墩,嘴里叼了一根细木,声音放荡不羁,少年之气迎面而来,“哦?朝廷来的大官啊,谁呀,皇帝吗?”
那人打住他,“小伙子,你别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是因为他,我们才过上了好生活呢!”
他噗嗤一笑,“那还不是应该的,我们走江湖的人,靠的是自己。”说完往人流相反的方向走了去,直到消失。
“这人真怪。”大娘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继续加入到热闹当中,亲自去目睹天子的威风。
或许是这个美好的梦境,或许是见证了百姓的苦难,或许是自己还有些未完成事情在内心翻滚,冯桧想明白了。
他还不能就此颓废消沉,他要回到朝堂,即使没有人为生民发话,即使没有人为国破山河落泪,他冯桧也要抗争到底,此番不是为渺茫的救国生机,而是可怜的百姓们。
于是他重整新装,再次踏入这片罪恶根源之地,让那些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
场上依旧激烈不已,他们对宰相建议百官参战的说法很是愤怒。
“荒唐,真的是荒唐,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说法,要是按你这么说,那国家该由谁去建设!”一众大臣拍腿而起,意欲将冯桧骂成千古罪人。
旁边上了年纪的大臣也被戳到了肺管子,完全看不出是耄耋之相,言辞一阵一阵,“我们年老不中用,还去打仗,怕不是给贼人哄笑,大国的脸不至于丢到这个地步。”
“就是,我们就该安稳颐养天年,什么打仗的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做!”
“大人们何必这么生气,冯桧说的只是其中之一方法,你们要是怕死,也断是不能让你们丢了王朝的脸。”
“哼!”背手,生气地扭头到一边。
冯桧面向皇上,“臣的第二种办法便是收集朝廷百官的钱财宝石,投放于国家财政当中,以此援助士兵的粮草和兵器。”
“据臣所知,朝廷命官所持有的财富占据全国总财富的一半以上,假如将这大部分财富支出到军事上,一来可以满足物资来源,第二可以减少民愤,三来……”冯桧对百官作揖,“三来可以体现臣子们的宽厚仁爱。”
很多人想出口抨击,见宰相这么真诚地赞美他们,自己也不用去送死了,便故作大人不记小人过,反正怎么也逃不掉了,出些钱就能送走温神也不是不行。
于是清了清嗓子,“宰相此番想得确实周到,我等就应该在国家危难的时候站出来,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理应贡献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