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宁走进房间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了收,其实她也没多少东西,也就几身衣服。
没想到在这里住了一月还有了些许的感情,如今将要搬离还有些不舍,她正依依惜别时,朱氏又跑过来问了一句:“晏宁,你确定要大家收拾东西搬到镇上去?”
前几日季晏宁说要出去做一笔生意,恐怕要好几天才能回来,看着这几日蒸蒸日上,越来越好的沈家,朱氏当然同意,但她心里还是有些顾虑,一个女孩子只身前去这么远的地方,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本想自己腾出功夫陪她一起去,没想到在镇上读书的二郎突然回来了。
听闻此事后,沈既舟便说寿春长途跋涉,娘身体不好受不了如此颠簸,自己陪嫂嫂去,让朱氏在家歇着。
朱氏不疑有他,欣然答应下来,只嘱咐二人路上千万要小心。
今日好不容易盼到二人回来,谁知道季晏宁和沈既舟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通知沈父沈母搬家到镇上。
“娘,您不信我的话,难得您还不信二郎的话吗?他向来稳重,怎么会在这件事上骗您和爹呢。”季晏宁一边宽慰朱氏,一边看向门口的沈既舟。
沈既舟察觉到她的目光,只看了一眼就进到了自己的房间。
朱氏眼眶湿润,又感动又担忧:“你这孩子,镇上的一套宅子多贵,几千两银子够咱们家一辈子的花销了。”
“娘,这有了钱就得花,二郎都考中举人了,还住在这里,一天读书去学堂也不方便,我特意寻了一处比较僻静的院子方便他读书。”
她又打趣朱氏:“娘,你可得好好适应适应,现在不过就是镇上的宅子,万一二郎将来高中进士,您以后住的可就是京城的宅子了,要跟那些贵夫人打交道的。”
朱氏被她的话成功逗笑了,片刻后她突然虔诚地闭上眼睛,对着虚空的方向拜了又拜,口中呢喃:“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我儿身体康健,所愿皆所得。”
季晏宁看着朱氏的举动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如此虔诚的动作,不过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真诚不求回报的爱。
可是朱氏哪里知道她在两年前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二儿子,又在不久前失去了大儿子。
好在如今的沈既舟对待沈家人足够真诚,他对沈父沈母温柔恭顺,对沈千虞宠爱有加。
可惜捉弄人的总是老天爷,它让满门忠烈的江氏含冤而死,让年近半百的沈父沈母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也让那些凶手逍遥法外。
她看着朱氏离去的背影,话语一时哽在心头,她该如何向朱氏陈说即将搬去的新家还有两个陌生人呢。
“二郎,东西掉了。”
季晏宁弯腰捡起地上的物件,是一本书还有一张锦帛,锦帛应当是夹在书里,刚刚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
她扫了一眼手中的书,很平常的山水游记,季晏宁没放在心上,她的视线很快就被另一只手上的锦帛吸引。
这是一幅画卷,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栩栩如生,锦帛上,桃花树下一人吹箫,一人抚琴,皆是女子,不远处有两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对坐下棋,还有两个看起来年岁较小的女娃娃在嬉笑玩闹,河边有人钓鱼,最后还有一人姿势闲散躺在树上睡觉。
画卷上一共八人。
画卷上山色朦胧,峰峦叠嶂,松石挺秀,布局疏密有致,以清润的笔墨勾勒劲秀,设色妍雅,刻画细腻,一眼看过去可谓栩栩如生。
执笔者画功之高可见一斑,画上的女子端雅明理,抚琴的人面容秀美,衣饰端方,仔细看竟然跟银红有几分相似,应当是他的母亲陈玉荣,另一个吹箫的女子想必就是明临长公主裴筝,江棠锦的生母,衣饰素雅,眉眼明丽。
河边钓鱼的那人虽然看不见面容,但是季晏宁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银红,也就是江迟易。
她眉目一挑,那这躺在书上睡觉的少年郎就是江棠锦了,脸庞轮廓分明,一双黑眸干净明亮,唇角微微上翘,还真是潇洒恣意的少年郎君,跟现在给人的感觉简直两个极端。
当年的江棠锦,还真是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
“嫂嫂看够了吗?”
季晏宁抬眼对上沈既舟极淡的眼眸,她开口问道:“这是你的家人吗?”
沈既舟看向她手中的画卷,默了默才道:“这是母亲的庄子,那年春天桃花开得正盛,母亲就邀了二伯母二伯父同赏,还有我们四个。”
所以他是思念家中亲人才画的吗?
她想起画中的那两个女娃娃,大一点的那个大约是十五岁刚及笄,眉眼灵动,容貌娇俏,小一点的那个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生得玉雪可爱,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如此小的年纪,就遭遇了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幸。
季晏宁蹙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她将画卷塞进书中,将书还给沈既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