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院里的银杏在地上铺了层金绒毯子。
沈玉笙坐在亭子中望着金灿灿的一片发呆,却听前厅传来父亲与朝廷官员的议论声,说是皇上突染重病,今早罢了早朝。
皇上一向励志勤勉,事必躬亲,不会随意罢朝,抱病上朝是常有的事,如今竟是连朝都上不了,可见这病有多重。
父亲和朝廷官员还在商议皇上康复之后,准备要上奏的政事,沈玉笙却知道,皇上这一病,是不会再好起来了。
平成二十六年,先王突染重病,一病不起,帝王气数将尽。
这一年,正是先王驾崩,朝代更迭之年。
到那时,宫中局势便会动荡难安,各方势力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
锦瑟捧了锦缎袍子,七万八绕,终于在亭子里寻到了自家小姐,一路小跑来为沈玉笙披上袍子,不禁埋怨道:“小姐,这要变天了,你也不自个儿注意身体。”
沈玉笙喃喃:“是啊
,这皇城,要变天了……”
乔尚书府前,停了一辆精致贵气的女眷马车,轿帘掀开,从里面探出一张眉目如画的面容来,因为披着樱红色斗篷,头上便扣了滚白绒的红色帽子,衬得一张鹅蛋小脸肌肤如雪。
玲珑韵致的身段迈下马车来,引来路人不少瞩目。
这不是别人,正是殿阁大学士的千金,沈玉笙。
敲开乔府大门,下人认得沈玉笙,不须通报,便引着沈玉笙进了府。
下人走在前头带路,殷勤地问:“沈姑娘是来寻二小姐的吧?小姐此时正在花房呢,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不,我是来找你们大少爷的。”沈玉笙道。
下人伶俐,也不多话,旋即带路,“大少爷此时正在书房,姑娘这边请。”
到了书房,人却不在,下人难为情地挠挠头,道:“刚才明明还在这儿的……”
沈玉笙道:“不若这样,你替我去寻他一寻,知会他,我在
书房这儿等他,有要事相商。”
十六岁的沈玉笙持着老成的口吻吩咐,一副小大人模样,下人不明白这往日里活泼闹腾的沈家大小姐怎的一夕之间变成了这副样子,难道真的如传言中所说,给摔坏了?
下人忙不迭应下吩咐,退下去了。
沈玉笙在书房中百无聊赖,遂细细地端详起书房的摆设来。
书房陈设简单而雅致,门前置了太湖石,门后植了几株细竹,焚香沐浴之后,可抚琴,可阅卷,乔音便是这样风雅之人。
前一世她来过乔府无数次,也跑到这个书房许多次,却从没有认真看过这里的一草一木。
正如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乔音一样。
出神之际,剑气横扫枝叶的声响从隔院传来。
沈玉笙好奇地循声找去,看到一身月白衣裳的乔音单手执剑,白衣猎猎,飒然生风,凝神聚气的面容透着说不出的。
她看了没多久,乔音便收了剑,“还
打算偷看多久?”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沈玉笙不情愿地挪步上前。
“若是这点都不知道,罔为习武之人。”乔音没有着急収剑入鞘,而是取了布,仔细地擦拭着剑身,却一点不顾自己额上因为练剑而冒出的汗。
沈玉笙注意到他鬓角上细密的热汗,顺手抽出自己的手绢,踮起脚替他擦汗,“这个布,下人是特地为了给你练剑以后擦汗用的,不是给你擦剑用的,我就还没见过把剑护得比自己还宝贝的人。”
许是被沈玉笙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乔音身形猛地一僵,却是不敢动了。
从前沈玉笙没心没肺,跟大家胡闹惯了,从来对这些不拘小节,一时半会仍旧没有改过来,感觉到乔音有些不对劲,她便也讪讪收回手。
“这帕子,脏了……让府中下人洗干净,再给你送过去吧。”乔音讷讷道。
沈玉笙连忙将帕子塞进袖中,“不必,
不必。”
何时她在乔音面前也如此不自然了?
无言片刻,终于是乔音打破了尴尬,乔音问道:“晚烟怎么没有陪着你?你没找到她吗?”
这一问让沈玉笙想起了她来乔府的原因。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何事?”乔音有些讶异,毕竟每次沈玉笙到乔府,大多时候都是找乔晚烟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难得她能来找一次他。
乔音心底,莫名滋长出无数欢喜来。
沈玉笙左右望了望院子,道:“事关重大,需要密谈。”
话虽如此,但乔音只是将她带到了书房。
在此时乔音的心中,心思澄澈的沈玉笙能有什么大事能与他商议?
不成想,乔音才落座,沈玉笙便把书房的两扇大门合上,她转过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