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难杀。”
郑晚瑶在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现下失去记忆,等他恢复,定然会比从前更狠辣百倍。
她试着再度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手臂能轻微触动,但腿脚仍是无力。
看着面色惨白昏死过去的沈霁临,她若有所思想着,郑国的军队或许还在与燕国交战,不知情况如何,其他人也都在等着她回去。
“沈霁临,你可别死在这里。”
郑晚瑶脸上神情冰冷。
少年和她共服了同生共死蛊,若是他这就这样断气了,她也会立时暴毙,届时众人赶来收尸,恐怕都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没到最后一刻,她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郑晚瑶深深呼吸,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探去够那些凌乱的草药。
再将止血的草药一一碾碎了,尽数敷在沈霁临的伤口上,而后又撕下衣袍衣角,用布料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她必须得确保少年不死,等逃出生天后,骗他活捉。
她自己也是一身挂彩,能做得便只有这些,此刻右腿隐隐作痛,郑晚瑶不确定是断折了还是骨裂。
她剩下的力气便用在拿枯枝包裹小腿,做了个简单固定上。
这一套章程下来,她也是累得精疲力竭。
休息之前,郑晚瑶最后看了沈霁临一眼。
她已经竭尽所能,如果这还救不了沈霁临,那便是天意如此。
这般想着,她靠在湿冷阴暗的石壁上,再抵挡不住汹涌的疲倦,缓缓合上眼睛。
山洞中,两道被拉长的影子,在火光下有所重叠。
恰如命运般纠缠不休。
听着风声鹤唳,郑晚瑶睡得也不安稳,尤其是冰冷又凹凸不平的石洞,自然不比床榻舒服,一觉起来,她腰酸背痛,险些没能抬起头。
湿淋淋的衣裳在身上贴了一夜,更是浑身发冷。
放眼看去,靠着那薄薄一层草药,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已然开始愈合。
再看看自己这满身的伤痕,郑晚瑶神情不由得愈发冰冷。
“还真是怪物。”
沈霁临确实是天道宠儿,重伤之下都能愈合成这样。
她再次尝试动了下躯体,手臂活动自如,腿虽然也能伸展,但还是无法用力。
艰难地捱了一夜后,郑晚瑶又饿又渴,嗓子眼干涩疼痛,仿佛下一秒就要冒烟。
于是也顾不上疼痛,强撑着墙壁起身,想要走两步看看。
然而,骨裂的左腿根本无法支持起身体的重量,踉踉跄跄在地上挪动两步都万分艰难。
“砰”的一下。
地面湿滑,她脚底打滑,甚至再度摔倒。
郑晚瑶用手往墙壁上抵了一下,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掌心也在粗糙石壁上,擦出一道新的血痕。
这一番动作下来,按理来说,这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会吵醒沈霁临。
然而此刻他眉头紧皱,口中低低呓语,似乎是被梦魇纠缠,压得喘不过气。
“别走……”
天光破晓,阴雨天的晨曦也微弱,透进来只有薄薄一捧光束。
郑晚瑶便着这几分光亮打量他,少年人面色冷白,挺鼻薄唇犹沾着雨露,一张精致清秀的脸没了往日的阴戾沉沉,显得分外干净清冽。
他身体下意识蜷缩着,安静得像是被抛弃的犬。
睫羽几番颤动,沈霁临的眼睛终究是睁开了。
四目相对,两人皆有一刻愣神。
郑晚瑶微微眯着眼睛。
不对劲。
沈霁临脸上临除了大梦初醒的恍惚,还有几分难言的情绪。
郑晚瑶状似寻常地问道:“看你皱眉了,刚刚是做梦了吗?”
沈霁临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我梦到……梦到我小时候是一个皇子,但是经常被人欺负,所以很爱哭,母亲总教导我,不要怨恨那些人,更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
“我努力想要看清母亲的脸,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嗓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胸口也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所以挣扎了半天才醒过来。”
见他神色依旧天真而无措,郑晚瑶知道,最关键的部分应该还没有被想起来。
于是她状似关切道:“还有呢?”
沈霁临对她毫无戒心,眼神随着神思飘到虚空的某一处。
“我看见自己趴在母亲的膝上,向她保证,今后一定要努力读书练剑,做一个造福百姓的好皇子。”
“这样,天下人就都不用再受苦了,父皇也会很高兴。”
说着,他眉眼不自觉扬起几分笑意,似乎是被那温暖的场景触动。
少年睫毛细密湿润,眼神像是湿漉漉的林间幼鹿,压根没有半分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