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尚在位时,大齐种种内祸便接踵而至,而今里头已是腐朽不堪。无论如何力挽狂澜,都不可能再为大齐续命……”
说着说着,他没再用帝王的自称,只是自嘲般笑了笑。
“谁人都无可奈何。”
那一刻,郑晚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光阴的无情。
此番交谈让郑晚瑶感触良多,她认真地行礼告别:“晚辈告退。”
临走前,她打量了眼周遭,将附近巡查记在了心里,回到永熙殿,她第一时间命人拿来笔墨,将自己记下的东西尽数写在纸上,以免日后遗忘。
郑晚瑶将卷轴递过:“拿去放好。”
话音刚落,门口又来人了。
不过这一回不是宫女,而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内监。
郑晚瑶想起来了,这是在齐栎身边伺候的。
“请郑君安,陛下邀您到御书房一叙。”
才从齐轩公那出来便迫不及待来邀请她,郑晚瑶就是瞎子也能瞧出齐栎的心思。
想来,他是真的着急了。
郑晚瑶却从容不迫,让秋蕊重新梳好被风吹乱的发髻,插戴上明珠宝钗,这才准备起身。
把那小内监急得汗都流出来了。
郑晚瑶轻笑:“昨夜失火形容无状是迫不得已,今日见齐君,自然要体面一些。”
内监赔着笑连连点头:“是……您说得都对,眼下快请吧!”
……
御书房内熏香袅袅,清淡悠远的香气却并不能抚平齐栎心头的烦躁。
都这么久了,谁知道郑晚瑶在做什么,来是不来,总该有个信,生等着叫人怎能不心焦。
正暗讽她摆架子,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只见郑晚瑶一身清贵装束,面色红润,半点看不出是昨日受了惊吓的模样。
倒是他,大火意外地蔓延到整个皇宫,一夜劳心劳力,觉也睡不好,全靠醒神汤吊着。
然而面上却还得维持着基本的平和。
他扯了扯唇角佯装热情:“郑君来了,快坐。”
“实不相瞒,父皇自退位之后,便沉默寡言,甚少出长生殿。就连我也问不出究竟,难得父皇愿意见人,郑君可否告诉我,他究竟有何心结?”
“郑君无需多虑,我只是……担心我的父亲而已。”
他语调放缓,昨日还阴郁如水的脸上写满了关切。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儿子为父亲担忧。
旁人看了或许动容,郑晚瑶早知他心性,是以岿然不动。
“齐君过虑了,轩公只是上了些年纪,精力不济而已。”
三言两语自然难叫齐栎甘心,他追问道:“只有这些?”
郑晚瑶毫不掩饰地对上他的双眼:“是。”
反正齐轩公本来也没和她说什么秘密。
“原来是这样……”齐栎若有所思。
郑晚瑶接过宫人沏好的茶抿了口,白雾缭绕间,氤氲了她的眉眼。
“比起这个,齐君更应想想眼下该如何应对燕国旁的不说,燕国乃是你我二人的心头之患,这点你可认同?”
“从前或许是,今日之燕国不过一跳梁小丑,郑君既鼎力相助,我又有何可惧?”
话题又转到了两国的结盟上,国之利害面前,齐栎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燕国屠我大齐百姓数万人,此仇不报,枉为人君。”
瞧着是与燕国不共戴天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郑晚瑶心中有了底。
她将杯盏轻轻放下,眼里闪烁着笑意:“有齐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见郑晚瑶连饮了两杯茶,齐栎摆手道:“这茶虽好,却累肠胃,郑君还是少饮一些。我命人今夜大摆宴席,特为给郑君赔罪压惊的。”
郑晚瑶轻轻摩挲着齐国特有的白瓷茶盏,质地温润,触手微凉。
这凉意便一丝丝钻进她心里去。
齐栎能这么好心才有鬼了。
“多谢齐君好意,昨日折腾得厉害,我已是疲惫得很了。待我今晚好好休息休息,明日再摆宴席也不迟。”
打太极也太够了,与虎狼相处太久可不是好事,郑晚瑶当即起身告辞。
“来人,送送郑君。”
她的背影在转角处一拐,因风翻飞的衣袍一角也随之消失。
齐栎眼角眉梢温和的笑意一点点凝住。
他不信郑晚瑶和太上皇什么要事都没说,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就此安分下来。
他抬手召来心腹,压低声音道:“去,给朕跟紧了,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长廊上,送行的宫人已经回转,郑晚瑶身边就只有一个秋蕊随性跟着。
雨季过后,正是花开烂漫的时节。
东风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