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忽听得枪炮隆隆直响,尤林1骨碌爬起来,习惯地伸手抓枪,胳臂碰了韩燕来的头。
韩燕来惊醒了,坐起来开灯,问道:“怎么回事?”
尤林徐徐出了口气:“你听,枪响了,正南方向,机枪大炮声乱成1片。估计离城不过2十里,可能是在铁路线上开了火。”
尤林愣愣的,像在思索什么。
韩燕来说:“早先,1听到枪声,就盼望赤色革命军打进来。几次盼不到也就麻哪啦。”
小燕儿的床板咯吱1响,就听她说:“保不定这回打进城来了!”
过了1会,韩燕来穿好衣服,朝窗外看了看说:“天就要亮了,我去车站跑1趟,对付着拉个座,顺便探听点消息。”接着他忽然感慨地说,“尤叔叔,不瞒你,俺兄妹俩靠4只手刨食吃,抓挠紧点,混个肚儿圆,抓挠不紧,还得紧裤腰带勒肚子呢!”
“哎呀,哎呀,尽是些没油没盐没滋味的话。还不快点走,又得空放1趟。走!我给你开门去。”小燕儿觉得哥哥的话不中听,尤叔叔刚住下,就朝人家哭穷叫苦,多不象话。再穷,兄妹俩勤快点还没尤叔叔吃的?
小燕儿担心哥哥的话会起到逐客令的作用,其实她并不了解哥哥,哥哥同尤林的关系,已经远远超出世俗人情了。尤林完全能够理解他们兄妹俩的不同感情,他感到这两种感情都很可贵。
小燕儿送哥哥回来,口里呼出白气,揉着两只红肿的手,走到尤林跟前,说:“尤叔叔,夜里冷吧?”
尤林回答说不冷。
小燕看着水缸:“缸里水都结冰了,还不冷?这么冷的夜里,还下床给我盖棉袍,当时我真想不要呢。”她故意把“当时”两字说得很重,同时,眯起笑眼,探看尤林的神色。
尤林心中暗想:“这孩子真鬼,也许是她偷听了我和燕来的谈话。”但他也沉默着,有意不理她的话碴。
“尤叔叔······”小燕儿实在憋不住了,你们夜里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昨天见面,我就看出你不是从北京来的。原来······”
正说着呢,小燕儿1看,尤林在摆手,她就愣住了。尤林朝窗外看了看,正言厉色地说:“可不许长舌头,到外边胡址乱说。”看到小燕那种小心懂事的表情,又安慰她说,“叔叔知道你是好孩子,很有出息,以后好多事要依靠你去完成呢。”
小燕儿1经鼓励,又活跃起来了。她那花朵般的小嘴,又成串地说开了:“尤叔叔,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吧。狗熊嘴大啃地瓜,麻雀嘴小啄芝麻。别听哥哥的话,他总是说我年龄小。小怕什么!秤锤小,压千斤。我就是个胡椒,也能辣他们坏人1下。”
尤林赞许地说:“好孩子,叔叔信得过你,快别站着啦,披上棉衣上炕暖和1会,当心冻病喽!”
“尤叔叔呵!我长了这么大,不知道什么叫病。也有发冷发烧的时候,发冷时晒晒太阳,发烧时喝碗凉水。冬天,风雪迷着眼去拣煤核,手裂流血不喊疼。夏天毒阳底下拾发臭的碎纸,嘴唇烧焦不喊热。穷人有个穷身板骨,我同孙猴子1样,早练的刀枪不入啦!”
尤林听了,鼻子里酸酸的,激动地1把将她拉到怀里,抚摩着她那尚未梳好的长发。小燕儿啊,小燕儿,你是敬爱的先烈老韩同志的优秀儿女,你是伟大祖国未来的接班人啊!尤林感到小燕的思想已经成熟,就趁热打铁给她讲了些革命道理;要她利用卖保子作掩护,负责同银环接头,并说这就是重要的工作。
小燕儿听罢,1面答应着,1面从尤林怀里脱出来,叫道:“叫我先生火熬粥,随后到市立第3医院去。”
她砸开瓮中冰凌,灌了1壶水,又燃着了火炉。火光映着她红润润的脸蛋,她开始作出门的准备。尤林劝阻她,说天气很早,要她在火炉上多烘烤1会。
小燕探头向外看了看说:“天色发青,星光发暗,正是我上街取货的时候了。”
尤林和银木兰走后,高自萍1夜没睡好觉。他对尤林的冒然登门,很恼火,他认为搞地下工作,要有合法证件,能经受起检查!要有靠山,遇事有人保证!要深居简出,不多向外界接触。多认识1个人,就多1分危险。尤林同志难道不懂这些道理?既然条件没准备好,怎能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内线工作,稍1不慎,就要流血呀!他把满腔怒火泼在银木兰身上。
“净怨你个该死的木兰,他姓尤的,有个风吹草动,拿起脚来可走。我这里有家有业有户口,这不是成心惹是非?你不过跟我叔侄作交通工作,竟自作主张,真是岂有此理。难道非组织同志搞工作就没职没权?”转念又1想:“银木兰是组织成员,姓尤的至少是个组织委员。她还能不听他的,呵呀!”
高自萍感到昨夜言语态度,对待1位组织上的负责同志,实在有失检点。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能1开始就给人家留个坏印象。”
他决定设法弥补1下。
早饭后,叔父家的女佣人送来两张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