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瞬间噤声,拿着火把的军士看向为首之人:“宋监军!您要不要先将人藏起来?”
“你当他是什么良善之辈吗?他才不会插手这种闲事。”姓宋的监军冷哼,十分有恃无恐。
夜色如水,树影婆娑,一人一马身披月光迅疾而来。
“见过慕王!”
一众人立即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云窈趴在马背上,从下而上的看着那抹高大身影,心跳开始加快。
慕霆渊微抬下巴算是回应,随后轻轻扫了她一眼,意料中的没有过多停留。
眼看他转身离去,云窈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慕霆渊!”
众军士大惊,宋监军更是惊怒不已,慌忙捂她的嘴。
云窈狠狠咬了他一口,趁他吃痛之际再次大喊:“慕霆渊!”
“贱妇!敢咬老子?!”宋监军大怒,抬手就往她头脸扇去。
他的大掌被一股力道钳制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宋监军一怔,扭头就对上慕霆渊那张冷硬的面具。
但是慕霆渊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前趴着的云窈。
女人发髻微乱,未施脂粉的脸上还沾了些许灰土,却丝毫没有折损她的好颜色,甚至因这点狼狈,更让她有种楚楚可怜的美。
“你认得我?”
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云窈却没由来的心底生出一缕寒意,结结巴巴的回:“认、认得,您、您是慕将军。”
慕将军……
这个称呼,好久没听过了。
自从他被圣上钦封异姓王,就再也没人敢称他为将军。
想到此,慕霆渊眼中划过几分冷然:“为什么唤我?”
其他人皆噤声看着这一幕,唯有云窈用颤抖的声音说:“奴、奴婢是永宁侯府的丫鬟,恳求将、将军送奴婢回侯府……”
她也不能确定慕霆渊会不会帮自己,但哪怕有三分信她是永宁侯府的人,他也定不会让这帮军士侮辱她。
毕竟后日就是他与永宁侯府嫡小姐的大婚之日。
当着一众下属被拂了面子,宋监军面上难堪,但他不敢对这人表露出丝毫不满,只能朝着柔弱的女人发火:“你这贱妇!休要胡言……”
话未说完。
慕霆渊哼笑,不明意味:“有意思。”
他朝她伸出手。
云窈毫不犹豫亦伸出手去,下一刻,手腕被抓住,对方用巧劲一带,她整个人就飞了过去。
她回头,只看到一抹闪烁着金属色泽的下巴。
是他的面具。
这张面具底下,掩藏着他的陈年旧疤,十五年前宫中重华殿突起大火,慕霆渊不顾自身拼死救出五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那样大的火,整个宫殿都烧塌了,圣上安然无恙,只有他因此毁了大半张脸。
而她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上辈子他亲口告诉她的。
“咚、咚、咚……”云窈似听到胸腔重若擂鼓的心跳。
她半趴在他身前的马上,周身是快速倒退的风景,冷风肆虐,她却觉得十分安心。
上辈子,她也曾像这样一样趴在他的马上,身后是他硬朗又安全的怀抱。
云窈在脑中回想着时间线,昌平四年七月,也就是两年后,距离边城最近的晋州军营哗变,叛军一路烧杀抢掠,不到半日便杀进毫无防备的边城,想要过境投敌。
彼时江禄还在赌坊,而她正在酒楼后厨做活,被闯进来抢掠的叛军看到,当成物资抓回临时搭建的军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想也知道,就在她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时,这人就像天神一样降临在她面前。
他救她危难,哪怕中计受伤自身都难保时,也没有将她丢弃。
慕霆渊垂下眼,看着女人乖顺的后背:“你倒是不怕我?”
他的名声有多差他再清楚不过,哪个女人敢近他身,即便是将要娶的妻子,据说也曾在侯府寻死觅活了好一阵子,她不仅不怕,还敢让他帮忙送她回家。
云窈微微侧过脸,小声说:“奴婢不怕,将军是好人。”
不论外界怎么传,只有她知道,他是多好的一个人。
风声大,她声音那样小,半晌没听到后面人说话,她以为他没听到,也没再重复,乖乖的沉默着。
慕霆渊无声咀嚼着那两个字眼。
好人?这个词可从来没出现在他身上过。
天快亮时,两人刚刚进城,眼见再过一条街就要到侯府门前,云窈突然想到,她与未来姑爷共乘一骑的样子若是被侯府的人看见……
“慕将军!”云窈焦急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轻声说,“还请将军就在这里放下奴婢吧。”
慕霆渊勒停马,周边风速骤失,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便不断的钻进他鼻息,他淡声道:“自己能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