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宗耀还是心疼嫡女的。
见谢氏面若冰霜,眼神不近半点人情,哪怕心里再发怵,为了女儿,他还是求起情。
“七嫂,云幽与齐世子青梅竹马,往日也会一道出外游山玩水,两人都是规规矩矩,恪守礼节,不曾有逾矩。”
“再者,今日游船身边也有丫鬟、小厮在边上伺候,奴仆成群,众目睽睽之下绝对举止有礼,不会有半点不妥。”
“还望七嫂能给云幽一次机会,今日我定当好好约束云幽,绝不再犯今日过错。”
谢氏盯了他半晌后,不可着微地摇了摇头。
满脸失望。
“姮姐儿真没有说错,你与卢氏最为苛责他人,宽宥自己。今日,若是姮姐儿犯下与云姐儿同样的错,你同卢氏只会恨不得昭告天下,让天下人唾弃姮姐儿伤风败俗,不知检点。”
前襟都被汗水打湿的卫宗耀咽了咽嗓子眼,苦声道:“不会,姮姐儿我亦视为亲生女儿,怎……”
这种话,听太多了,听到谢氏冷声打断, “十一弟,这种话别再说出来,没得令我恶心。”
“濯哥儿从老昌王府邸抬回来,你仅因后院的仆人克守规矩,不曾开门,便要对姮姐儿的人喊大喊杀。如今,哪来的脸说视姮姐儿为亲生女儿?”
卫文濯手指狠狠一抖。
七伯母怎么连这桩事都知晓?
是姮姐儿告的状?
不对。
姮姐儿只知道他得了重病,并不知他是在老昌王那头遭了罪。
那便是七伯母从别处得知。
从何处呢?
一直从容、冷静的卫文濯到这会儿,心头才真正慌起来。
卫宗耀则是连嘴唇都在哆嗦。
他也在疑心是卫姮告状。
一时间,卫宗耀看向卫姮的眼神无比阴狠,她这真的是要把长房所有人都要逼死啊!
大房要毁了,他也一定要拉着姮姐儿一起垫背!
谢氏看到卫宗耀对侄女的怨恨,心里的失望到了顶点。
“你以为是姮姐儿向我告状了吗?十一弟,你为官多年,不知上京乃天子脚子吗?天子要知道的事,半个时辰内了如指掌。”
“就如你、卢氏、濯哥儿、云姐儿所做的每一件事,早闹到上京沸沸扬扬,殿前司只需稍稍查探,连我不知道的事,圣上都知道了。”
卫宗耀、卫文濯两父子皆是身形狠狠一晃。
圣上——
到这会儿才是真的天塌了。
“不然,仅凭卢氏与冒犯青尘居士,圣上便能夺了你的官职?”
谢氏说完最后一句话,卫文濯整个人往后狠狠栽倒。
“父亲!”
面色惨白的卫文濯接住了打击站立不稳的卫宗耀,“……父亲,先听……听七伯母将话……说……说完……”
他亦慌了、怕了。
他是有抱负的读书人,是要入仕的,是要为官做宰的。
一切还不曾实现,如若被圣上厌弃,此生将是暗无天日,再无前程可言。
卫宗耀如今连女儿都顾不上了。
推开嫡子的搀扶,摇摇晃晃来到谢氏跟前,整个人如纸片般打着飘,跪到谢氏跟前。
“七嫂,求求为弟一家吧。”
连声线都是飘的,像是欲要断了的丝线,仿佛随时线断人亡。
“七伯母……”
卫文濯一并跪下,俊颜再无平日的尔雅、从容,只余慌乱、惊惧。
两父子跪在跟前,谢氏的神色不改,仍然淡漠,“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一切,皆是你们自断前程,怨不得别人。”
“先送云姐儿去姑子庵,你们两父子去祠堂吧,老族长在等你们。”
晕倒的卫云幽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走,塞进早停靠后门一辆不起的青帘马车,直奔距离上京有五十里路程的西山姑子庙。
卫宗耀、卫文濯去了祠堂。
谢氏留在了青梧院。
果儿奉了茶便退下,初春、碧竹则退到门口,屋里头只有谢氏、卫姮两人。
“姮姐儿……”
谢氏抿了几口茶,润了下嗓子眼,脸上没了刚才的冰冷,唯有慈怜。
“今日又让你受委屈了,我与你七伯父商量好,卢氏送回老家,关押祠堂直到老死。云姐儿,姑子庙调教三年后,给她寻门亲事远嫁。”
“濯哥儿那边你七伯父打算送他去军中磨炼三年,若侥幸还活着,再回来科举,若身死军中,只有说他命该如此。”
“至于你那个糊涂的伯父,一并回老家务农吧,留在上京是个祸害。 如此一来,侯府里便清静了,你看可好?”
卫姮垂眸,少顷才道:“伯母,卢氏会愿意回老家的祠堂关到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