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姮倒也不是受了他的激将法。
好歹也是重活两世的人,上辈子力挽狂澜把宁远侯从落魄勋贵成了圣上心中重臣,虽无谋天下的大智,却也懂且行且图图徐之。
不闪不躲凝视他那双幽暗、深沉的黑眸,卫姮似笑非笑地道:“三爷,我不看你说话,是在琢磨以你我现在的说话,接下来应该会变成什么样的关系。”
“世间男女关系,大抵是真没有太过纯粹的,多多少少总会有些男欢女爱在里头。我呢,也算是早慧吧, 早便感觉出你对我的与众不同。”
她说得坦白,是有一种看破红尘,丝毫不留恋的洒脱。
更隐隐的,还藏着让夏元宸莫名心慌的悲凉。
突然想起她曾说过不想嫁汉,难道,她是真不想嫁汉?
而非当初是为了拒绝自己,随意找的借口。
夏元宸的眸色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
这可有些棘手了。
他是想过解毒后,能长长久久地相守。
“我今日也敞开了说吧,我对三爷,也不能说真无动于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另眼相待……”
夏元宸寒眸似的微光掠过,这可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竟般轻松知道他在她心里是不一样。
等等……
以她的性子,真敞亮了说,也算不上是好事。
定还有后话没有说。
夏元宸也确实了解卫姮。
很快,卫姮便道:“但我与三爷的相识,并非单纯的相识。我呢,简单,以三爷的能力早知道我的底细。”
“可三爷您的底细,我想,在三爷您没有确认自己不曾解毒之前,是不会告诉我,以免陡增我压力。”
说到点上了。
夏元宸轻叹一声,颇为无奈道:“你说对了,委实如此……”
微微一顿后,又是一声轻叹。
这一声轻声里,又多了他自己都厘不清的迷茫。
让这位初识情爱,无人领路,无人出谋划策的王爷找不到方向。
“三爷您看,您到现在还瞒着我,你的双眼为何突然能视物了呢?”卫姮不禁笑着摇头,“您对我一直有所隐瞒,我便是对您再另眼相看,也因你的隐瞒而有所顾忌啊。”
就想刚才,她很惊讶他能重新视物。
可三爷并没有解释,和以前一般选择隐瞒。
什么都瞒着她,如今又想着拉近俩人的关系,她可是早过来能被儿郎皮相吸引的年纪了, 这般隐瞒,再有想法,她也会克制。
看着他愈发暗沉,又有自责在内的俊颜,卫姮可没有心软。
继续道:“您在我面前是雾中人,瞧着在眼前,实则离我很远很远。我呢,本就无心嫁汉,您想要我接纳您,那可太为难我了。”
“您定是高高在上,习惯了稍稍一点施舍,下头的人便对您感恩戴德,为您赴汤蹈火,哪怕明知是死,也是义无反顾,在所不辞。”
“可我呢,不是唯您是从,垂您恩赏的女郎,您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情意啊,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
“我知道了,心下不生欢喜,只觉有些……说句不怕得罪您的话啊,我只觉有些好笑。您在朝堂、边关,是能翻云覆雨的高手,可在男女情爱一事上头便是愣头青了。”
“什么都不懂,又偏偏想得到,想得到吧,又千方百计隐瞒自己,您站在原地不动,只盼着让我走近您啊。”
“别的女郎我不知是不是愿意走近您,反正我是不愿意。”
说着,说着,卫姮开始暗里打量三爷的神色。
见他依旧如常,并未因自己这么些大不敬的话而黑脸,卫姮咽了咽嗓子眼,问了他,“三爷,我说这些话,您没有生气吧。”
身份成谜的三爷,端的是有一副喜怒不显于形的本事。
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也瞧不出他现在是喜还是怒。
夏元宸这会儿其实是听到不停在心里,反省自己是不是真错了。
闻言,他先是一愣,再笑道:“没有生气,你说得都在理。”
卫姮一下子笑弯了眼。
适时地拍起了马屁,“我就知道三爷您是位心胸开阔的儿郎,不会因我这番鼓起勇气,弃了女儿家羞耻方说出嘴的剖白而动怒。”
“想来,您也不会因此而迁怒我七伯父吧。”
夏元宸:“……”
他会做出这等无耻之事的小人吗?
“我要说会迁怒呢?”
佯装冷脸。
卫姮反倒更加放心了,笑盈盈间马屁是拍更响了, “小女子知错了,三爷有江山般宽阔胸襟君子,怎么可能做出迁怒于人那等不体面的事呢。”
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拍了自己的嘴几下。
夏元宸一时是拿她没有半点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