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晴了没多久的京城,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
如此这般小的雨滴落在泥地上,刚好能够浸湿表面最柔软的那一层。
所以,凡是泥土路,此时都跟和稀泥似的不堪踩,但凡雨再大一些,就可以把这层软泥冲走,露出底下早已踩实的硬硬的那层。
暮挽懒得出去,这几日,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兰苕传话的。
拖了几日,孟云策三番两次入宫,太后也因为这件事情得了一场风寒。
到最后,处理还是定了下来。
当日参与殴打百姓的那些人,在民怨沸腾之下全都被处置了。
不过有老太岁,在官家给了几分薄面,他那几个姓苏的干儿子处置得并不严重,不过是罚了俸禄而已。
那些听了命令动手的人可就惨了,没一个能保得住官职的。
再说四皇子李逸的事情,官家命令昭告天下,一口咬定从未对自己的弟弟做过这等肮脏不堪的事情。
而李逸之所以现在身子孱弱,不过是因为娘胎里带出些毛病来,幼年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看,如今一直有病根在。
暮挽让人往上面递的那份证据,果不其然成了影子的催命符。
在这一场皇家亲兄弟之间互相利用的拉扯战里,影子成了白白无辜牺牲的那个,顶了挑唆和捏造证据的罪名,择日处死。
这事,李逸不接受也得接受,他没有胆子和官家、太后对抗。
暮挽对影子此人本就没什么好印象。
他总一味地以为自己主子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从旁协助,有时还在话语间挑唆过两句。
他似乎……一味惯着李逸,又不太希望他沉溺儿女情长,不知为何,暮挽就是有这样的错觉。
其中暮挽可以肯定的,便是当年和李逸认识三天后的那一场离别,就是影子言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又刻意说得夸张了一些。
这些只是暮挽知道的,还有些两人背地里的交谈内容不得而知。
生死博弈,暮挽不喜欢手下留情。
这件事情风风火火地落下帷幕,关于郡主和李砚的事情,自然又要重启调查,依照原先计划办事。
郡主这些日子都在京城里面住着,逍遥快活地几次三番出入轻云楼,晏亭去找她协理配合,她却点了小倌,喝得酩酊大醉。
李砚去把她带走的时候,被郡主闹腾摔了一跤,大庭广众之下,疼得哭爹喊娘,似乎折了腿……
一波三折,这事好几日耽搁下来,没有半点进度。
晏亭也不催促,反正这件事情他就是做个表面样子,而郡主是为了拖延时间,二人心照不宣,配合无间。
阿濯已经领了新的任务,带上信物,再去西域。
这一次,兰苕托他带上了绣好的一对鸳鸯护腕给谢渊藏,还为他做好了一套衣服,等着他回来再给他。
暮挽看着那护腕,忽然便感觉自己太懒了。
她宁愿躺在床上睡觉,也不想起来摆弄针线,却又想给三爷也弄个什么东西带在身上。
女儿家针织女工这些事情虽不擅长,但往那布料上插两针,弄些东西出来还是可以的,不过是好看与丑的问题罢了。
做护腕暮挽不擅长,也害怕自己做的那劣质玩意,他戴上冲锋上阵,手腕间一用力绷紧就得给撑坏了。
纠结犹豫许久,算着他回来的日子,暮挽决定……给他缝个袜子吧。
穿在鞋里,旁人看不到,做成什么丑样子也不会被嘲笑。
再绣了她的名字上去,作“慕晚”二字,他还不得高兴地乐开花?
买了布回来照着样式裁剪时,楚冀凌看了都嗤笑她,说是男子一双云袜能穿个十天半个月就不错了。
若是在关外扎营,日久不归,这袜子常穿着,上面的臭味一一日重就算了,极容易磨破,回来都得扔了。
于是暮挽照着原样连剪了几十个出来,打算做足袜子,够他穿上一年!
布都已经裁得差不多了,兰苕问出了一个灵魂拷问般的问题。
“小娘,三爷回来看到会喜欢吗?”
好问题,但是不喜欢也得喜欢,不穿也得穿!
兰苕还想问,哪家女子给夫君送礼物,送这么多的袜子啊?到时候轻装简行北上,唯独一个偌大的箱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袜子。
过城门关卡,官差打开查验,嘿,全是袜子!
京城一旦开始连日阴雨缠绵,便是那种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无孔不入地往人肌肤里面钻,衣服都挡不住。
暮挽在屋子里,早早裹上夫人给的厚衣服,坐在炉子前仔细捏着绣花针。
天渐凉,拖了两日,郡主、李砚也被揪着查案去了。
京城里刮着的这场大风慢慢平息下来,官家身边现在有了孟云策,将他视为心腹,事事都要听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