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颂薇笑容温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你和温家那位小公子,真的彻底断绝关系了吗?”
谢毓婉凝视着她,眼神平静。
方颂薇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感慨:“我只是回忆起小时候你们形影不离的模样,感觉……有些惋惜。”
“无须惋惜。”
谢毓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感谢表姐关心,我和他,早已是过眼云烟。”
方颂薇未再多言,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
而在太学寺内,陆时桉的讲学每日准时开场。
那些古板繁复的礼仪,对于京城的公子姑娘而言,初时或许还有几分新鲜感,但随着时间推移,枯燥乏味让他们逐渐失去了耐性,听众日渐稀少。
然而,谢毓婉是个例外。
她对知识的渴望如同干渴的旅人对清泉的向往,即便讲授之人并不那么引人入胜,她依然坚持聆听,日复一日,竟也渐渐沉迷其中。
陆时桉能成为首辅,其才华自是非凡。
无论是博大精深的学问,还是旁征博引的杂学,他都能信手拈来,讲解得深入浅出。
谢毓婉坐在台下,偶尔会被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所吸引。
陆时桉身着儒雅长衫,手持书卷,这几天的讲学中,只有她始终全神贯注。
他注意到她紧握毛笔,一笔一划间透露出的专注;也看见她时而手托腮帮,眉头微锁,陷入沉思的侧脸。
陆时桉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
课毕,他留意到谢毓婉的侍女小跑而来,低语:“姑娘,老太太说卢大人已在府中等候。”
谢毓婉轻轻点头回应。
菡竹好奇地歪头问:“姑娘,需要回家换件衣服吗?”
“不用了。”她对这次见面并未抱太大期望,今晨出门时特意挑选了极为朴素的装束,连日常的妆容都省略了,与她平日里注重仪表、一丝不苟的形象截然不同。
整理好桌上的文具,她吩咐菡竹提着,然后,未给陆时桉任何回应,径直向外走去。
而陆时桉,却一字不落地听着这一切。
“请留步。”
陆时桉背着手,缓缓说道:“难道出了这学堂门,就不打算告别一声?即便是太学寺的学子,也懂得尊称一声夫子。”
陆时桉又道:“谢四姑娘,我怎么说也是教你几日……”
“老师,学生先行告退了。”
谢毓婉无奈之下只好开口,陆时桉却似未闻,挑了挑眉:“声音太轻了。”
“老师——”
“你要去哪里?”陆时桉追问。
谢毓婉没有回答,心中暗想,自己的去向何须向他说明。
可菡竹却是个实诚的,接口道:“我家姑娘要去见卢大人。卢……大人?”
陆时桉心中迅速盘算。
原来如此。
他忆起了,是那位前两日刚从青阳风尘仆仆归来述职的卢容泽。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似乎陷入了沉思。
菡竹告知,老太太与卢大人约定的地点距离太学寺不远,步行可达,出门不过百步之遥。
当谢毓婉抵达时,那人已静候多时。
远远望去,她的内心涌起一阵惊异。
只见他身着鲜艳的官服,背影挺拔,那抹鲜红在他的身上,竟显得格外庄重而别致。
今日,大雪初歇,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将天空映衬得格外湛蓝。
雪花在枝头闪烁,宛如点点繁星。
那人静静地站立于梅林之中,背影挺拔,一只手轻轻搭在一枝傲然绽放的梅花之上。
他身着一袭黑袍,腰间束着一条宽大的腰带,将那清瘦的身躯勾勒得更加分明,于这雪景中更显超凡脱俗。
谢毓婉心中暗自感叹,祖母的话语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祖母曾言,此人单凭其外表,便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正直与学识并重的气息,与那浮躁喧嚣的朝堂氛围格格不入,自成一方天地。
“顾……大人?”
她轻声呼唤,脚步不自觉地向前挪动,心中却因不确定如何恰当称呼而略显忐忑。
那男子闻声,先是一怔,随后缓缓转身,面容逐渐清晰。
他的容颜俊美,与陆时桉相比毫不逊色,更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温和。
卢容泽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简短而有力地回应了一声:“嗯。”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尴尬,两人皆显得有些局促,彼此默默审视,却又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言语打破这份沉默。
片刻之后,谢毓婉感到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眼尖地发现一旁的长凳,便提议道:“我们,不如坐下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