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施云桢把自己的手覆在绿芦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不要着急。
绿芦仰脸看着面前淡定的人,突然焦急的情绪就被安抚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施云桢身上有一种能令人信任的感觉。
如果是他说的话,她就莫名的相信。
“您看今日的案子都审完了,您看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郑水龙堆起脸上的笑,问一旁坐着不说话的灰袍人。
那灰袍人轻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尖细,“咱家就是个奴才,哪能指点县令大人,要咱家看,今日审案,都挺好。”
有对方这句都挺好,郑水龙心中那颗一直悬着的石头也就放下了,同时,也为自己之前塑造的好官形象感到庆幸。
说不定,这人来找他之前,已经在县里转了几日。
应当没少打听百姓对他这个县令的评价,说不定自己能搭上东宫的线,早日起复。
想到这里,郑水龙更是殷勤。
“您后面请,我安排一桌小酒小菜,您别嫌弃。”郑水龙当先从明镜高悬牌匾下站起身,躬身为这灰袍人引路。
灰袍人却坐着没有动,慢条斯理地端起那盏被搁置在一旁的茶,抿了一口,“哎呀,这茶刚刚晾到不错的温度,正是好好品一品的时候。”
郑水龙的动作僵在当场,心中隐隐浮起了一丝不详的感觉。
这阉人,一举一动,都不是随心所欲的,他不走,意思是……
他这边还没理出一个头绪来,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在人群中响起,“已经把这红芍的父母救出来了。”
人群鸦雀无声,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一处。
一个蒙着脸的男子,身量颀长壮硕,一手提着一个老人带进了县衙的前堂。
大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之前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郑县令妾室的红芍一声啼哭,扑过去抱着那俩老人,凄凄哭泣。
郑水龙脸皮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踉跄了步伐,差点摔倒。
此时此刻,他可不是傻子,还有什么猜不出来?
他的好儿子,把这姑娘的双亲绑了,威胁她诬陷这叫方强的下人,而他这个当爹的,好巧不巧,也被自己儿子算计进去了!
还是当着东宫来使的面!
“大人!”
红芍见自己父母都无碍,她是个风尘女子,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在这个堂上,除了郑水龙,还有另一个存在。
她冲着救出自己父母的黑衣人盈盈下拜,随后,转身叩伏在那灰袍人的脚下。
“小女子要状告郑县里的公子郑仕,绑架我父母,以我父母为要挟,要我攀诬方强。”
“小女子并非是郑县令的妾室,而是春香馆里的一名姑娘,我与方强真心相爱,便用迄今为止所有的积蓄为我自己赎身。”
“我现在是自由身,方强他也不是什么通奸偷盗之辈,望大人为我二人做主!”
红芍掷地有声的话语虽然还带着哽咽,在场众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再看那一向作风清正廉明的郑县令,面如金纸,两股筛筛颤抖着。
“郑县令,咱家信你的,你怎么说?”灰袍人又品了品茶,仿佛这是什么玉露琼浆一般。
郑水龙咽了口唾沫,知道人是灰袍人的手下救出来的,他知道的定然不止于此。
郑仕被一头大汗的师爷请到县衙前堂的时候,还一脸不屑,扫了眼外面熙熙攘攘的百姓,又看了眼地上泣不成声的红芍和怒目而视的方强,最后,目光顿在原本应该藏在山间一处山洞的老两口身上。
谁把他们找出来的?是那几个把他打了一顿的人?
这不可能啊!
只有他最亲信的几个手下才知道,有人出卖他了?
一时间,郑仕心中,百转千回。
“孽障!”郑水龙看着堂下的儿子,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大义灭亲,“你绑架红芍父母,威胁她陷害方强,你是认还是不认?”
“我不认!”郑仕瞪向上首的亲爹,怎么的?不是说好了让他认下红芍当妾室,把方强这个下人赶紧判了就是,怎么把自己给扯进来了?
郑水龙看着下面依旧嚣张的儿子,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呵呵,”灰袍人又轻轻笑了一声,声量不大,却让郑水龙噤若寒蝉,“看来郑公子是一点不知悔改了,来,再让郑公子看看这些。”
话音落下,那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蓝色的账册,抖了抖。
“里面都是郑公子帮着郑县令给郡守府里送姑娘送金银的记录,可需要我让他读一读?”灰袍人眯着那双眼睛,虽然笑着,眼底却是寒芒尽显。
“上使明鉴,都是这孽子做的事情,我管教无方……”郑水龙一把将僵立在当场的郑仕扯跪了下来。
灰袍人有些不耐烦,“你就不能一次性拿出来?让郑县令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