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桢话音落下,在场三人都转过头,看向了楼梯口的绿芦,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掌柜咽了口口水,虽然说这件事不地道的是绿芦,可是他在人家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被当事人听个正着,多少也是有些无所适从的。
施管家很扎实地撇撇嘴,他对绿芦这个姑娘的映像是差到了极点,既然爽约了,撂了少主一整日,何必在最后天黑的时候又跑来,而且,好巧不巧,就是违背独家供货契约东窗事发的时候来。
夏雷倒是依旧挺相信绿芦的,想着正好她来了,能解释清楚。
三个人,三个心眼,绿芦是个明眼人,稍稍一打量也就知道了他们的心思,目光最终落在了坐在窗边的施云桢身上。
她活了两辈子,怎么说上辈子干销售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唯独这个男人,让她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要说如张氏说的那样,对她图谋不轨,行为是有点像,但是感觉又不太对。
绿芦昨夜琢磨了许久,又失眠了,今日就起得迟了一些,在桂家帮忙到了正午,吃过饭得了空,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来说清楚。
她是干销售出身的,有些事情,说开了,指不定有误会呢?
“给,这是要给施小姐的草蜢,”绿芦今日来没有背背篓,直接提着一个竹编的小灯笼放在桌上。
她既然答应的事情,那就要做到。
“多谢,”施云桢含笑着拿了过去,就着桌面上的油灯仔细看了看,外面的竹编灯笼很精致,像一个笼子一样,里面关了一只通身翠绿的草蜢。
不论是灯笼还是草蜢,都一改上次的敷衍,是上了心的手艺。
“少主!”施管家看着施云桢这表情,怎么看都像丢了魂的,这绿芦姑娘违约在先,可不能因为一个不值钱的草蜢就轻轻放过啊!
“掌柜,”绿芦一路赶着过来,这会儿算喘匀了气儿,问起了县里出现神仙糊糊的事情,“敢问是县里哪家酒楼先开始售卖神仙糊糊?”
刚刚乍一听说这件事,她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了几种情况,要根据掌柜的说辞来推断,看看哪一种最可能。
“不是酒楼,”掌柜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压低了声量,“春香馆。”
绿芦眨眨眼,一脸懵。
而施管家和夏雷都露出了和掌柜一样的表情,显然他们都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施云桢依旧不作声,目光飞快扫过绿芦的脸,见她完全不知情,微微勾了下唇。
掌柜一拍手,语气中难免带了责怪,“绿芦姑娘,且不说你违约在先,怎么就把神仙糊糊卖给了这样的地方?若不是我们县里的人知晓在先,还当成招牌卖出去,怕是要让人耻笑!”
“我没有违约,”绿芦为自己辩解,她连县里都没有去过,如何把神仙糊糊卖出去?
“口说无凭。”施管家冷然说道。
眼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施云桢执起桌面上的茶壶倒了一盏,递给绿芦,“先润润嗓子,我帮你一起回忆一下是哪个环节上的人泄露了方子。”
施管家见鬼一样,倒抽一口冷气,面上不显,心里直打鼓。
少主这话说的,是完全相信绿芦不会违约?
别说施管家,就是绿芦也很诧异,没有接施云桢递来的茶盏,水灵灵的月牙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你这么相信我?”
施云桢笑了笑,很认真地点头,“信。”
绿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摸了一手的鸡皮疙瘩,她越发觉得桂婶说得对,没有一个男人会莫名其妙地相信一个女人。
除非他心怀鬼胎。
绿芦正了神色,生意上的事情,她自己会想办法解决,她自己的清白,自己能证明。
“这位……嗯,施家的女婿,”绿芦上前,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施云桢的正对面,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施云桢微微挑眉,唇边露出一抹兴味的笑意,眼底难得的有了一些情绪。
只见绿芦拿了那盏茶,往桌面一倒,伸出食指就着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了楚河汉界。
“施家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所以不管你打得是什么主意,我都不可能和你有什么越界的关系。我没有主观上的违约,这件事我自会证明,无需你施恩。”
手指头在楚河汉界上重重画了个叉。
一张桌子,上面一条茶水勾勒的天堑隔开了两人,施云桢不辨神情,依旧那么淡然地坐着,目光幽幽地看着那道楚河汉界。
反倒是他身边的三个人神态各异,夏雷涨红了脸,欲言又止,掌柜抬头望天,而施管家就差指着绿芦鼻子谴责她不识好歹了。
施云桢伸手,撩起袍袖,他生得清秀,一双手更是骨节分明,中指处有常年执笔磨出来的薄茧。
绿芦眼瞅着这双手把她刚刚画出来的界限给抹了,瞪着面前的男人,就差拍案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