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一众幕僚议事,见燕惊蜇不向之前那么活跃发言,有些奇怪。
“燕卿怎么不说话?”
燕惊蜇似乎才回神,颇有些不好意思,“太子恕罪,属下失神了。”
太子看他,“昨晚没睡够?”
众人皆笑,笑声挪揶。
“我听红袖阁的人说,燕先生可是许久未去了,怕不是家中夫人看得紧?”众人又笑。
“燕先生,女人可不能惯。”
这下连太子都笑了起来。
燕惊蜇脸色微红,自从越王让暗卫跟着他妻儿之后,他夜里连上床都轻了,说话都要贴着妻子的耳朵说才行,害他娘子以为他真的在外头养小的了。
“是属下这段时间漏夜秉烛读书,精神有些许不济。”朝太子拱了拱手,请他见谅。
“哦?”太子有些惊讶,“燕卿这是打算走科举?”
东宫的幕僚多是科举不第或仕途不顺之人,太子自认没有亏待了这些人。将来他登基,不管有没有功名,自也有这些人的一份富贵。
而且燕惊蜇从云静山出来的,一身才华,先前他也劝他去考科举,可燕惊蜇说志不在此。
太子便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法改变了?“燕卿这是?怎的忽然变了想法?”
“太子身边能人不少,燕某自觉要学的还很多,为恐将来不能更好地报效太子,故而想多读点书。”
太子听了心中快慰,夸他,“燕卿有大志。”
颇为豪气,“燕卿既有此志,孤自当鼎力支持。你只管用心去读书,不管得中与否,孤先前许你之事,仍旧做数。”
燕惊蜇起身道谢,心中有些许愧疚。
自觉自己成了两面人,背弃了自己的初衷。想到过去那些年聆听师傅教诲,总想着择一明主将来好跟着做出一番为国为民的大事来,可如今自己……
这是在做什么。
心头有些堵得慌。
垂头默坐在那里。忽又听众幕僚说起临兆洛城等地的修坝建堤情况……
“年年修坝年年遇大水,太子放心,当地百姓早已学会了如何对付大水,地里粮食有损避免不了,少些人员伤亡,便是大善了。”
听一众幕僚轻飘飘地说起大水淹田毁屋之事,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燕惊蜇心里又忽然不是滋味。
高高在上之人,哪里体会过百姓生活的不易。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也庆幸大齐这些年无内乱,对外也无大战,国库还算丰盈,不然凭户部尚书那抠门样,哪肯拨八百万两银子下去。如今被太子扣了一半,成什么样。
燕惊蜇想到此,心肠又硬了起来。
他没忘了他下山的初衷,他自以为择了明主,可若不是,他改弦易辙,师傅,是能理解他的吧。
回到家,燕惊蜇写了封密信,给看守妻儿的暗卫递了过去。
见暗卫忽地出现,又忽地离开,燕惊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与越王传信是简便了,可这被人时时盯着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想跟越王说他不会做不起越王的事,他,他们一家都不会跑路的,想到越王还未信任自己,一颗心又不由得惆怅起来。
而在渚头县的赵广渊,还未体会到燕惊蜇的这些心里变化。
这些日子收集证据也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八百万两水利工程款,是确实没有拨下来。各州县层层克扣,互相包庇,做假账,偷工减料,证据十足。
要追究起来,只怕要牵扯一堆官员。
只是这事虽是太子主办,太子知不知情,钱又落没落到太子腰包,有这些还不够。
太子完全可以说是底下人承办,他毫不知情,一推干净。还会说他只是被底下人蒙蔽,亦或是被人陷害,以一个受害人身份,拖别人下水。
到时互相扯皮,太子排除异己,只怕还于他有利。倒让自己助了他一程。
“主子,我们还得派人去查那四百万两银子的下落。”
“这如何查,怕是早被抹平做干净了。”
“怎么不能查?户部放了条子,往下拨八百万两银子,那是有目共睹的,银子由谁划拨,谁经手,又由谁押运,送至何处,这中间层层关卡,做得再干净,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无。”
“现在的情况就是,户部拨了银子,州府有收到银子,也往各县划拨了,账目也清楚,拨了五十万两账上也记着花了五十万两!”
“屁!什么拨了五十万两也花了五十万两!渚头县说是拨下来七十五万两,可三文的砖料却记了二十五文!渚头县有没有收到三四成银子都两说。”
一里的河堤,若要用五百块砖,按现在拿到的账本情况,要么数目虚报,要么以次充好。
不发大水,自然是你好我好,若遇大水,只怕不堪一击。
现在已明显察觉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