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翠吃饱喝足,和凌清辉坐在窗边竹椅上吹着晚风,听着梧桐叶沙沙声、虫鸣声,正乐着呢,周瑞祥又进来禀报:“陛下,赵尚寝来了。”
两人俱是一僵。
晴翠的紧张且不用说,凌清辉过了愉快又放纵的一天,只觉和晴翠相处有趣又自在,倒还没有那个意思。
屋里静了一下,周瑞祥冷汗出来了。
在行宫走了一天,凌清辉已经累了,哪怕这里住的是皇后他今天都不想再换个地方睡觉,然而宗正等处还没有走完全部手续,他留宿玉露殿固然可以,却对晴翠名声不好,因此还是说道:“叫尚寝回去吧,今天不翻牌子,朕宿在瑶台殿。”
晴翠悄悄松了口气。
打发走了赵尚寝,凌清辉对晴翠说:“你刚搬过来,宫人也是新的,还有任务未完,得叫她们进来磕头。”
晴翠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凌清辉好人做到底,一直陪着她。
按制,御女宫中有一名少使,总管全宫事务,也负责指点宫嫔礼仪等事;两名导引侍女陪伴左右,有宫嫔往来命妇参拜则为之引见,出行时在前方开路;四个贴身使唤的大宫女,负责掌管巾沐首饰衣服等物品,服侍御女梳头穿衣洗漱;粗使仆妇二十人,负责打水烧柴、洒扫庭院等粗活。
又有小黄门十人,负责往来传话跑腿,进殿听候差遣,出行则有两人在导引侍女前方开路,其余人在队伍后方拿东西;粗使太监十五人,负责抬步辇小轿等重活,六尚局发放柴炭等物,也由他们卸货后从宫门口抬入库房归置。太监们由一位内管事统一管理。
五十三人在主殿跪了一溜,粗使的都到了殿门外头,晴翠看得瞠目结舌。
秦三娘与两个导引侍女最先上前行礼:
“奴婢秦三娘,出自打谷院子,蒙恩得封少使。”
“奴婢春花,出自打谷院子,蒙恩得封导引侍女。”
“奴婢秋月,出自打谷院子,蒙恩得封导引侍女。”
三人齐声道:“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奴婢拜见御女娘子,娘子金安。”
听得少使与导引宫女出自打谷院子,凌清辉微不可见地变了一下脸色,也明白了为何三人身上全是崭崭新的衣服,两个青衣宫女为何连布菜都不会:“先前未有自院子出来的少使导引,周瑞祥,你怎么办事的?”
周瑞祥忙近前跪下:“回陛下,实是奴才的错。奴才先去的内侍省,挑好了大小太监,想着这样人手多,去六尚局领东西也方便,不想到了司簿处,遇到郑嬷嬷正在领人。奴才也意外,郑嬷嬷说:‘典簿这里查了许久都没有候差的人,就这三个还是现拨过来的,真不知道剩余的人手从哪里找才好。’典簿保证能尽快凑齐人手送来。这剩下的侍女仆妇,还是奴才们在玉露殿打扫卫生时才送来的。”
晴翠想起她和皇帝刚回来的时候,殿里只有这个秦三娘带着这两个宫女在干活,的确没现在这么多女侍。
凌清辉面色不豫:“退回去,命司簿处认真挑好的来,若连个人都找不到,那司簿处也不必再留了。”说完却觉得胳膊被人拉住了,转头一看,晴翠拽着他袖子,小声说:“陛下,别赶她们走吧?”
凌清辉放缓了语气说:“司簿处欺人太甚,朕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理会。”
晴翠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原先在外头,这种气都不叫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清辉纳闷:“不能吧?你那么维护陈幼容,还会和干活的男人打架,你能忍这口气?”他本就是怕小猫受不了宫里含沙射影拜高踩低才把她放在玉露殿生活,难不成小猫真是个好欺负的病猫?
“嗨,我当然不忍他们呀!但那时候我忍这口气只会被人欺负得更狠,现在在宫里,我觉得用不着什么都争了,反正陛下手里漏下来一点都够我用一辈子的,”晴翠看了看秦三娘,“我知道打谷院子,那本来是我想去的地方,郑嬷嬷和吕姑姑都答应我了,尽力在司礼长使面前帮我求情,要到她名下好进打谷院子做活。结果被秦双瑶和李素梅一闹,尚仪亲自发话不留我。要不是遇到陛下,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晴翠叹了口气:“如今那些人不烧冷灶,把打谷院子的嬷嬷和姐姐送来给我,我觉得跟我也挺有缘分的,陛下就留下她们吧?那些‘好的’自然有更好的去处,来了看着我生气,我过得也不痛快。说到底,我也就是个乡野女子,给我个打谷的嬷嬷,我们闲了还能一起聊聊庄稼,有什么不好呢?”
凌清辉又气又心疼,想想又觉得晴翠说得也有道理,弄几个心里不服的过来,晴翠反而过得不痛快,只好对秦三娘等人说:“这是御女开恩,才留下了你们。”
秦三娘听得明白,此时忙叩头道:“御女娘子恩同再造,奴婢们至死不忘!”
凌清辉看她乖觉,方哼了一声作罢:“做粗活与伺候娘子,规矩相差甚大,明日何嬷嬷会过来指点你们,用心学习,莫要在人前丢了御女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