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家本就来晚了,郑嬷嬷讲了一会儿就到了辰正,便命秀女们排队去厢房用餐,果然如陈幼容所预料的那样,平阳郡、德阳郡各占了一边厢房,到达最晚的安阳郡秀女则去了后院。
郑嬷嬷说:“往后哪一郡规矩学得最差,就是哪一郡去后院吃饭。”
冯玉兰进了西厢房,见桌子都是一人用的小方桌,上头摆着一碗粟米饭、两碟份量不少的小菜、一大碗稀饭。那粟米竟然还是脱了壳的,比外头驿站吃得还好,这让冯玉兰十分开心,坐下抄起筷子端起碗就往嘴里扒。
比筷子粗些的小竹竿伸过来,在她方桌上轻轻敲了一下,冯玉兰抬头,见是吕姑姑。吕姑姑摇摇头:“放下碗,等教导的姑姑来。”
冯玉兰苦哈哈坐在小板凳上,听着上头教导姑姑教她们如何拿筷子,如何起手伸筷子,如何夹菜,如何咀嚼,如何用汤匙舀米饭稀饭,唇碰到汤匙吹汤如何不出沫,啜饮如何不出声。一顿饭下来,冯玉兰被折腾得苦不堪言,还因为喝稀饭动静太大、吃饭掉米粒等事又被小竹竿纠正了三四遍。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梳着双环望仙髻、身着粉蓝绣荷花对襟襦裙的秀女,见上头姑姑看着她,犹豫着伸手指指自己,姑姑点点头,那秀女忙站起来答道:“回姑姑的话,民女名叫李素梅,太平州慈恩府安阳郡人。”
教导姑姑极为满意:“仪态很好,答话答得也好。”又对其他秀女说:“你们做到她这样就很好。”
李素梅喜出望外,仍保持了淑女风范,迈一步离开方桌,蹲身微微一福:“姑姑谬赞。”
出自民间大户的女孩,能知道讲礼数,但初入宫往往不知礼数深浅,不管见到什么身份的人,都秉着“礼多人不怪”的宗旨,宁可客气过头,也不敢疏忽怠慢了这些宫人。教导姑姑见多了向她深蹲行福礼乃至行大礼的民女,今年还是头一次遇见知道怎样礼见宫中女官的秀女。
这家人要么有近亲为官,要么就是重金请了宫中出来的嬷嬷指点过礼仪,不管哪种,都意味着这个秀女更有希望入选,因此教导姑姑对她也很和蔼:“姑娘不必多礼,坐下继续用餐吧。”
等回到正殿,秀女们开始练习跪、坐、站以及蹲礼时,郑嬷嬷也注意到了李素梅,她的礼仪极为标准,就好像自小便生长在宫廷中一样,练习饮茶时的仪态更是十分优雅。
与李素梅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冯玉兰。
冯玉兰并非不配合,相反,她每一句都在认真听,然而因为文化有限,郑嬷嬷那文绉绉的话她听得十分费劲,只能慢半拍,看着陈幼容等人的动作跟着做。
跪坐站倒还好,咬咬牙就能坚持住,时不时还有姑姑的小竹竿轻轻点在身上,帮她纠正不足。下蹲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冯玉兰心里也纳闷,她平时在田地里弯腰那么久都不怕,怎么这一个半蹲总是摇摇晃晃呢?
冯玉兰最后总结为:田地里不用管姿态,叉开腿干就行了,怎么稳当怎么来。但宫里嬷嬷要求她并着腿下蹲。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毕竟她有力气,绷住了就好。然而和跪坐站一样,嬷嬷要求松弛!
“身子不要前倾,直起来,放松些,蹲稳当。”
听听这要求,就仿佛叫人又睡觉又睁眼似的。冯玉兰心里絮絮叨叨,一不留神往前摔去,把宋静怡给扑倒了。
秀女们顿时笑成一团,又有几个笑得站不稳也摔倒了。摔倒的人碰倒了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一大片。
殿里笑声更大了。
郑嬷嬷闭了闭眼,终是忍不住喝道:“冯玉兰!你给我去柱子边罚站!别学了!”
冯玉兰正扶宋静怡起来,闻言大喜:“好!”
这下连吕姑姑都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郑嬷嬷愤怒地瞪过来又忙憋了回去。
好在冯玉兰罚站时也没忘记郑嬷嬷要求的站立仪态,虽然仍是僵硬,至少能看出态度,郑嬷嬷心情好了些,到练习喝茶时便把她叫了回来。
“饮茶与喝汤一样,最重要的是不出声。如果茶汤太烫,吹的时候也要不出唾沫。宫中最重仪态,切不可发出粗鲁的动静,惹人笑话。”
冯玉兰以前在地里干活,收工时跟一群汉子抢饭,从没觉得什么粗鲁不粗鲁,她要是斯文就没饭吃了。但县城里学了几天,也知道了当小姐得文雅娴静,如今周围秀女们都安静地饮茶,她“咕咚咕咚”的牛饮就显得分外粗鲁。
冯玉兰挠挠头,她也觉得这样难为情,努力跟着嬷嬷学习,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但想完全做到嬷嬷的要求,还是需要练习。
好在郑嬷嬷有耐心,一遍遍地教她:“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很好,再来一次,动作放慢就不容易出声。不错。这才第一天,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做好。”
一场训练下来,冯玉兰腮帮子都酸了,休息时便用两手捏着两腮,同时嘴巴放松张开往外扯。
郑嬷嬷一抬头就见冯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