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下,俊美少年穿着金丝滚边喜服, 身形修长优雅极了。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目光探究。
沈半雨抬头方觉,少年的身量颀长,她即便站起也只能堪堪与他胸前齐平。
此刻,他仿佛在看孩童般,唇角习惯性勾起顽劣的笑意。
而这样的笑,因为俊美的脸不会让人觉得有半分厌恶。亏她沈半雨不是真正的芳华少女,不然,怕是与他对视就要面红耳赤,心如鹿撞了。
她回视着他的目光,不发一言。
顾景礼手里的秤杆一挑,盖头被彻底掀开,突然他用秤杆另一端对准她的喉间,迫使她整张脸落在他的眼底。
沈半雨把目光别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小侯爷认识我?”
顾景礼笑了,再次用秤杆转动她的下颌,语气不明:“那日百味楼。”
少年目光在灯火下犹如带了秋水般,似笑非笑的模样很是勾人,可在沈半雨看来,他眸子深处的锐利极冷。
如此的眼神,像是几乎可以将人看得透彻。
沈半雨敛去瞳中的打量,这样的人,就算外表再如何装出副玩世不恭的性子,内心也如坚石般难以入侵。
“哦,原来如此。”
顾景礼扫了她一眼:“那日你是有意借着明九司打压赵家。”
“有意?”沈半雨侧目,忽而笑了出来:“不过是姑娘家言语间的争闹,小侯爷怎么还觉得是我有意呢,你是不是太过多虑了?”
“太过多虑?”顾景礼玩味的笑笑,忽地欺身近前,几乎要将沈半雨逼倒在床榻上,他神情轻挑:“我若不多虑,就被瞒住了?”
沈半雨挑挑眉。
语气有些不耐烦:“小侯爷是打算新婚之夜对我追问到底吗?”
顾景礼注视着沈半雨。
他向来对任何事细小的事都很警觉,从小到大经见过的诡谲手段不少,能安然长成绝非是仅靠被公主的人保护着。
面前喜床上的少女,凤冠霞帔在身,一张脸美的动人心魄,尤其是那双眼,像是初生的幼兽,清澈中透露潜藏的危险。
她看上去是被他压迫着,偏偏脊背笔直,仪态从容,不见任何惊慌,仿佛是有种身处高位之人的处变不惊。
可这要是换做别家女子,早就被他这般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了。
想起那日她的话,他一只手撑在沈半雨身后的床榻上,从外面窗户看过去,几乎是沈半雨被压在身下,两人交叠。
顾景礼低下头,一点点,一点点凑近沈半雨。
“你不躲?”
“为何要躲?”
他的动作在她鼻尖前停止不前,沈半雨淡淡道:“今日是我与小侯爷的新婚夜,小侯爷忘了吗?”
说着,她的手抚上衣领盘扣。
“住手!”
顾景礼登时站起来背过身,喉咙不自然的滚了又滚,心像似被什么触动般。
他的手在身前紧握成拳,侧头眼尾扫向沈半雨时,收起方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利用明九司,你有何目的?”
语气锋利,就像他眼尾的冷,是不加掩饰的凌厉。
沈半雨慢慢坐起身子,抬眼看向顾景礼的背影。
这人还真是聪明的很。
不过一句话,他就能想到这些,看来是个心思无比深沉又通透的人。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太过掩藏自己就只会被猜忌。
“没什么目的,就是想让南岳皇室彻查赵家而已。”
前世,是赵家提议送沈半雨为质,拥立君北临登基,为他坐稳帝位出谋划策,也是赵家暗中护送那位白月光入宫,为白月光暗中扫除所有障碍。
如今赵家还未在君北临面前崭露头角,沈半雨就要在那之前,彻底断了赵家的运数。不仅如此,赵家从今往后还要永无可能为南岳皇室效力,这样才最稳妥。
她的目光沉沉,仿佛是身处在无声的硝烟当中。
顾景礼扬唇:“看来你和赵家的仇不小。”
沈半雨的语气轻缓:“没错。”
“你知道明九司从前是临阳侯所管。”顾景礼回过身,目光审视着沈半雨:“现在的司正也曾是临阳侯府的门客。”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绝非只为赵家。”
沈半雨心中忍不住稍稍诧异,如果刚刚她认为顾景礼是聪明,那现在就着实有些骇人了。
一盘棋,从执手开始,就要落一子,估全局,这点不是下棋的人难以做到,但这人,只因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就能看到棋局的杀招,还如此不加掩饰的询问,倒是让她有些错愕了。
她抬眼,双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顾景礼的脸。
他眉眼生的极其漂亮,却不缺威严之气,英姿勃发下,虽是放荡不羁,却有种超乎常人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