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渊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对于那次生辰礼物,他还心中还是十分介意的。
所以,想趁着这次元宵节礼挽回一点她对他无趣的印象。
原本,他想亲手做一只牡丹花灯,这样既可以表达他的诚意,同时牡丹又是他们之间有着特殊意义的花。
可是后来浅溪提他,她并不喜欢牡丹。
甚至是不喜欢各种花花草草!
这么一说,他才猛然想起,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她喜欢的东西好像更加实际。
于是——
苏辛夷此时收到了一盏由纯玉打造的玉镶金边“宝莲灯”。
她眨眨眼,似乎不太确定:“这个……送给我的?”
卫无渊点头。
她指了指这盏不用点火也在夜中散发着盈盈暖光的玉灯,不太确定道:“你……是不是受贿了?”
这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就算他大理寺少卿的官职不低,但恐怕几年的俸禄也买不起吧?
更何况他的俸禄上次买紫河车的时候应该花得差不多了吧?
卫无渊:“……”
苏辛夷确实喜欢这个礼,可比紫河车实际不知道多少倍,但如果要用他的名声来换,她还是不要了。
“为官之道,虽说过刚易折,但是咱也要有个底线,这个东西有点贵……对方所求之事不小吧?”
卫无渊愣了愣,终于明白她在想什么了,他笑了一下,故意凝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头:“确实有些难办,但倒也值得,你喜欢就好。”
却不想,苏辛夷将玉灯往旁边一放,拉着他的手坐下来,开始给他上政治课:“不是,咱当官儿,虽不用讲究两袖清风那一套,但那也得看情况而定。特别是你的现在的位置,还要看案件的情况而定,有些案子,可以放些水,有些案子却是一步不能退。”
卫无渊没有立刻反驳她,而是问:“什么样的案子可以放水?什么样的案子不能退?”
苏辛夷:“我听说时常有些纨绔大打出手,闹到大理寺的,这时你就和个稀泥,两边都收点好处,糊弄糊弄就完了。”
“至于不能退的,比如人命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比如构陷污害之类的,这种事绝对不能后退一步,因为你退一步,可能就是一个家族的灭亡。”
苏辛夷盯着那散发着暖光的玉灯,她是真的很喜欢,不止值钱,看着也好看啊。
但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人都有贪念,但有些东西可以贪,有些不可以,比如我爹,他贪了十几年都没事,所以胆子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打上了军晌的主意,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原主的父亲在江南为官十几年,坐的又是肥差,其实他早就不缺钱了。
但人的贪念就像是一只恶魔,只会越是喂养,越是壮大,最后将整个家送上了不归路。
书房内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这个话题,似乎并不适合过节的时候说起。
苏辛夷知道,这个话题可能让卫无渊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抿了抿嘴,想要转移话题:“要不你看看我给你……”
“这盏玉灯是昨天皇上赐的,并不是我贪来的。”卫无渊突然打断了她,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
乍然间跌入那双熟悉的温柔乡,苏辛夷有些措手不及:“哎?”
他伸手将玉灯拿起,放到了她手中:“所以,礼物你可以收下,也不用怕我因此丢官。”
苏辛夷抱着暖盈盈的玉灯,愕然地抬头看他。
他的脸被她怀中的玉灯映首微微散发着光晕:“现在可以给我看看你要送给我的节礼吗?”
卫无渊此时就像是一楼没有根的灵魂,终于有了可以扎根的地方。
那晚在端靖侯府,他感觉自己听到了灵魂的共鸣,而此时那种共鸣再次响起。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整个大越朝,乃至周边小国,哪个朝廷命官敢说自己两袖清风?
人立于这世间,本就是站在正邪之间。
想要真正为百姓做些事,你就得立在这正邪之间,两边游走,如果只一意孤行,固执地秉持自己的那点坚持,孤军奋战,只会是什么事都做不到。
但世人大多不明白这一点,他们只觉得为官,要么就是两袖清风的好官,要么就是大贪大恶的坏官。
却不知,两袖清风的好官,若他真的两袖清风,只会被人排挤,最后只能得个表面的名声,却是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可能不得善终。
同样,皇帝也不需要一个只会横冲直撞,不会审时度势的二愣子,他需要一个直臣,但这个直臣,却经懂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苏辛夷的话虽然浅显,但却恰与他一直以来的理念相融。
她可以理解他,可以懂他,这种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契合,让他整个身心都跟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