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裴清光坐直了身子,好奇地等候下文。
白老翁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吹了一口气,孟流景见状忙站起身,接过白老翁手中的杯子去屋里烧热水泡新茶。
“然后,酒吞投放了一种更为危险的毒素。”白老翁靠在椅背上,望着天空,陷入旧日的回忆。
那是一种更为猛烈的毒素,传染性和致命性都强了许多,医者们依旧是倒下一批再来一批,时间久了,连箬城的百姓都看不下去,关上了城门,谢绝一切医者入内。
但这依然挡不住医者救世的心,他们在城外安营扎寨,一张草席就是他们的家,而准备的那些帐篷则用来存放药材,防止风吹雨淋药效流失。
酒吞当然不会再给人类研发出药剂的时间,他杀了那些城外的医者,还在当时的都城散播谣言,说箬城瘟疫严重,即将蔓延至都城。皇帝信了,下令封城,任那城里千百号人自生自灭。
白老翁说到这垂眸看向裴清光,“你知道我的族人是如何得知人间瘟疫的吗?”
裴清光迷茫地摇头,白老翁伸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感慨道:“人类的善。”
箬城百姓早就在谢绝医者入内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封了城,皇帝的命令下来后,他们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想到那些已经入城的医者,他们有的还没感染瘟疫,有些或许送出城外还有一线生机,他们想方设法希望将那些医者送出箬城,但前来看守的官兵严防死守,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还有一线生机的医者咽气,看着那些还没感染瘟疫的医者继续殚精竭虑研发药剂,最终难逃被感染的命运。
于是他们哭嚎,为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善良的医者们。
“这和我想象中的故事不太一样。”在裴清光原本的想象中,箬城百姓应该是对皇帝的命令感到恐惧和抗拒,应该是为自己和亲人的命运感到悲哀而哭嚎。
“我最初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白老翁作为一个蛇妖,最初也不相信人类竟然能有这样近乎神明的高尚念头,“但现实就是,他们的确是在为了那群医者而哭嚎,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或许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来自旁人的善意却无以为报。人类的想法,直至今日我也琢磨不透。”
“那后来呢?”裴清光追问道。
“他们日哭夜哭,哭到住在附近山上的我们也跟着昼夜难眠,族长的夫人下山一探究竟,发现了炼狱般的人间,于是,我的族人们便下山了。”
更后来的故事裴清光听过,白老翁的族人下山济世,却为时已晚,那里早已尸横遍野,为安抚亡灵,制出镇魂铃用以安魂,皇帝觊觎这宝物,于是有了镇魂铃颠沛流离的故事,牵扯出止戈主人这位无名英雄。
裴清光半是感慨半是悲伤的低下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问道:“那当时关于蛇妖想在人间称王的谣言……”
“是酒吞传出去的,”白老翁截住裴清光的话头,“明明是他的野心,却让我们背了锅。”
孟流景拎着一壶热茶出来,殷勤地在白老翁面前摆了一杯,白老翁端起茶杯不住摩挲,明明是盛夏,他却像是要获取更多暖意似的。
“酒吞对我们的插手很不满意,于是想了个法子报复我们,”白老翁喝了口茶,烫得脸都皱在一起,“他对那些被救下的百姓说,这一切瘟疫都是蛇妖的阴谋,有愚昧的人信了,便连同官府一起将我的族人抓捕。按理来说人类如何抓得住妖,但那妖王出手了,我们这种小妖自然无路可逃。”
“和官府?”裴清光的视线不由自主飘向孟流景,“难道大理寺幕后那位就是酒吞?”
“这倒不是,”白老翁否认的十分干脆,“大理寺那些法器我见过,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一定不是外邦的家伙。”
裴清光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孟流景眼睁睁看着她拿起自己用过的杯子,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就见她喝了个精光。
“今天方霄决提起大理寺最近在办的案子,我觉得也许跟酒吞有关系。”裴清光借着热茶的暖意,将悬着的心强行按了下去,恢复一贯冷静清醒的状态。
“什么案子?”孟流景从桌上拿起一个新茶杯倒了一杯茶,默默放在裴清光面前的桌上。
裴清光对此事了解的也不太多,所以只是单纯地复述了一遍方霄决的话,孟流景听过后的第一反应和裴清光如出一辙。
孟流景:“京都的妖兽和人类共存那么长时间都没出过事,现在突然反常,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白老翁也跟着点头:“这事如果真的跟酒吞有关,只能靠你们自己去解决了。”
“现在大理寺对此事盯得很紧,酒馆如果参与进去,恐怕会暴露。”酒馆里的小二都是妖兽,被大理寺知道后肯定没什么好事,裴清光此刻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让修梧去查,”孟流景搬着椅子默默挪到裴清光身旁,“他的福宴楼本就开在城南,就算搅进去被发现,在